一连数日,楚世倾为个女人各种折腾,活脱脱把一个绝世少年郎弄得颓丧而憔悴。虽好好调理了两天,面容仍带着一丝倦意。
这令谢炎很是火大,直到看到风无情步子虚浮地从马车上下来,才稍感平衡了些。
楚世倾心胸较于他则宽大得多,
在书房一见她掀起面纱后脸色微白,而谢炎却在一旁颇满意地抱着剑,他就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
还算平静地支走了侍卫,他细细打量着娇弱的客人,剑眉不由一拧:“手指怎么了?”
“不慎划的。”风无情无意间扫上他身后十分乱套的书案,便问道:“你在抄书?”
“是在挨罚!”楚世倾顿时黑了脸:“昨日上课睡着了,被博士罚了抄《礼》。谢炎这小子,我明明叫他在你来时,先遣人禀告一声的。不晓得他给忘哪去了,竟害你瞧了这般闹眼睛的书案。”
风无情拿了张抄满字的纸,赞叹道:“笔力刚劲却不失飘逸之态,你的书法着实比人更讨喜!”
“知你不情愿,可时辰尚早,太急着奚落我,到后面容易词穷的。”楚世倾含笑说。
“他今日果然有所不同,不似顽童、不似魔王、更似一位成熟沉稳的贵公子,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风无情凝睇他温和的样子,回之一抹柔美的笑。
楚世倾速度飞快地收拾着,瞧着很急,却是急而不焦、快而不乱。
“博士罚了你几遍?”
“一遍即足以令我吐血,那可是极枯燥的《礼》啊!”
“我见你已抄得没剩多少,不如写完再去游玩,左右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绝不!”楚世倾不友好地瞪着她:“想自己躲会清静,看我挨罚的苦样么?风女侠还真够无良的!”
将狼藉之象理净,他便捏着她一处衣袖,带她在府里大转了一圈,把自己常活动的地方让她瞧了个遍,就差没掀砖了。
他知她不喜热闹,他也不大喜欢总有人在眼前晃,遂给下人们放了假,命他们纵使不出去玩,也不许擅自出自己的居室。
他们有何想法或阴影他才没心思去一一考虑,只觉得和心悦之人,漫步在已故父母精心布置的园子里,安静地赏着熟悉而温馨的景致,美好得像是在做梦。
“楚戈虽是个武将,府邸的装潢、陈设竟全然不见粗武之气,反而一屋一物俱很雅致,他们夫妇的审美倒是不俗。
尽管是小于‘定国公府’不少,但家的感觉十足,也难怪这位处处都与亲弟争个长短的魔王,独独搬出国公府时一声未吭。”风无情默默感慨,亦是越走越沉醉。
拱桥之下,一方碧水悠悠漾着波,水里的锦鲤优哉地摆着尾。
风、楚一同投了些鱼饵进去,很快它们即聚到了一起,让水面突然开出一朵遗世奇花。
她有一瞬竟希冀着永远停在这一刻,可惜理智太强,它还来不及发芽,便被她扼于摇篮。
“此屋供奉着皇考皇妣的灵牌,以及他们交结的发,无甚可观的,我再带你去别处走走吧。”楚世倾说着,手指又勾上她的袖子。
“定国公的灵位,不是该供奉在家族祠堂里吗?”
楚世倾朝她靠近一些:“皇考临行之际吩咐我,于这里再为他和母亲设一灵位,如此他们就可时时回来,彼此又能挨得近一些。”
“他们的感情当真是好!”风无情嘀咕着,语气隐隐透着怪异,只因声小而没被某孝子所察觉。
按照设灵的规矩,并结合周围的风水。她稍稍面向极可能是其亡母牌位的地方,微微躬身一礼。
楚世倾见状深感欣慰,暗自思量着:“父亲母亲,孩儿已遇到了真心喜欢的女子,孩儿相信你们也会很喜欢她的,哪怕她不喜欢孩儿……”
“楚大公子——”在一个漂亮的小阁子前,风无情拽回衣袖,纳闷地双臂相抱:“这是你家么?怎么总感觉你的新奇程度丝毫不亚于我呢?”
“是啊,今天看它们怎么就是觉着不一样呢?”楚世倾将目光钉在她身上,笑容明朗。
“多好奇,都不许再同脑子有问题的人说话!”风无情如是警告自己。
而仔细瞅瞅小阁,她却相当健忘地问道:“里面又装了几样你引以为傲的东西呀?”
楚世倾没有答,只是引着她上了二层,打开一间漆黑的小屋。
他们进去后,他随手关了门,吹燃火折子,把室内的一排蜡烛一一点亮,直照得立于中央的一物,看起来格外地孤寂、坚强。
琴钉缺了六个,弦少了十根,身上多处布有划痕,琴头雕的图案已辨不清是何物,惟有两个丢撇短横的字隐约像是“诺言”。
见此情形,风无情一瞬僵住,半晌才怔怔地问出:“它缘何变成了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