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拂过,逗得树叶沙沙笑着,给安静的宅院剪去一丝沉闷之气。
叶岐未成想被中途打乱的布局,她竟能将其拽回原定的结果,眼中不免有抹惊恐瞬间闪过。
这一幕落在楚世倾淡定的心里,则化成了刺骨的讥笑。
一直在旁观的秦云展,现下真是又惊喜又着恼。他惊喜于那看似娇弱的女子,其心思之深、气势之逼人,委实超乎他的判断,而令他在枯燥的人生中遇到了点与众不同。
然他着恼的是叶岐的所作所为。他给众人的印象始终是谨慎尽责、严肃正直的美好品行,他们都不曾觉得他会有这么阴暗的一面。
以至于允诺某人拿天子之德,来责难一个太爱胞妹而行事偶有欠妥的兄长,秦云展深感过激了好一阵。
岂料他言辞上的那点过激跟人家比起来根本不算啥,人家来“探望”伤者,几乎拖了整个秦氏的声誉下水,此等良臣也真是难得!
他欲维护自家颜面,但又不大好意思启齿,毕竟那是再做自己最厌恶的“欺压”之事。
最终还是风无情敛衽一礼,将沉默打破:“民女人微言轻,有幸得殿下亲至调停,已是感激不尽!”
旁边猛然飘来一股酸气,她泰然地忽略掉:“民女设此锁本为以防万一,后见大统领言而无信,民女方生出针对之意。
如今大统领因民女气得吐了血,倘仍肯当着殿下的面兑现赌约,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民女发誓此生绝不再提。
至于言语冒犯陛下之处,民女亦当领罚,恭请殿下发落!”
她前面拿筹码与人谈价时,神色不亢;后面的请罪,神色更是不卑。
如此一进一退之际,既达成了秦云展最希望的局面,又免去他开口即有以身份压人之嫌的尴尬,他岂有不依之理?
“姑娘都说此事不再提了,这叫孤如何罚呀?”他的语气十分温柔、亲切。
风无情正有意同这招人喜欢的安王多交流一下感情,不意却被某人缺德地挡在了身后。
楚世倾不愤地瞪表兄一眼,视线随之转向叶岐:“大统领愣着作甚?跟人姑娘打的什么赌,快些说说吧。”
叶岐沉沉气息,肃然对安王拱手道:“臣向殿下保证,今后绝不让叶氏之人因小妹受辱一事来报复这位姑娘!”
“那我家先生呢?”
“叶氏自然也不会报复他!但是——”叶岐朝她行了两步,恨意愈发喷涌:“若我妹妹一直不醒,亦或出现更严重的情况,我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拢儿至今都没醒吗?”秦云展关切道。
叶岐担忧地颔首:“太医说小妹受了刺激不易醒,虽已用了些法子,可丝毫不见起色。”
秦云展再度看向那娇弱之人,微显正色:“同为女子,姑娘下手是不是过了些!”
“让我再去抽她一鞭子,准醒!”风无情心下如是想着,嘴上却笑着问:“令妹可有何特别害怕的小动物?”
叶岐拧眉:“你问这干嘛?难不成还想……”
“想让她快点醒的话,赶紧老实回答,别没事乱犯疑心病。”楚世倾不耐烦地打断。
叶岐犹豫片刻,刚说出个“有”字,便又被风无情叫了停。
“有就好,是什么无须告诉我,大统领去抓几只扔令妹床上即可。若是怕她受惊过度,可先喂她喝碗‘宁心汤’。”
叶岐怔了怔,旋即灰溜溜地告退了。
瞧他闪人之前,一副想钻地缝的样,应是已领悟到了此方的妙处。
“欺骗叶岐——估计叶拢儿下辈子都不敢再装昏喽!”楚世倾满意地笑着。
回眸间,忽地意识到她的周围不大对劲:“你的先生呢?热闹时不见他来帮你,目下安静了也不见他现身,莫非是伤重到起不来了?”
“你说句吉利话不会遭雷劈的!”风无情靠近他耳边咕哝道。
接着,她又冲安王敛衽一礼:“殿下仁慈,民女有一事相求。我家先生近来抱恙,行动有所不便,不知殿下可否免去先生拜见?”
“这有何不可。”秦云展答应得极为爽快。
“多谢殿下!”风无情瞥一瞬带锁的房间,声音里满是感激。
楚世倾瞧着上火,遂炸毛地将她拉去一旁,悄声责怪:“你最该谢的是我!总谢他做什么?是我一心要来为你解围,他不过是好奇让我没辙的姑娘长何模样,才死缠着跟来的,你却还傻乎乎的把他当恩人……”
“咳——”秦云展轻咳一声,摇扇浅笑:“世倾啊,你确定不是担心自己和谢炎或会镇不住叶卿,才硬求着孤来的?”
面对风无情质疑的眼神,楚世倾相当后悔多带了份“保险”。是以亲人给挖的坑,果然是最深、最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