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肉汤,怎么把它做出来的

面对他一脸的坏笑,风无情无奈一叹:“我不喂,顶多不领你陪我受伤的仗义便是了。”

“看破不说破懂不懂?”楚世倾颇感泄劲。

“好!如有下回,小女子一定装傻。”

她噙着笑走出厨房,接过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的谢炎手里的瘦肉,继而转回灶前,清洗、切片、焯水、最后下锅。

待煮出肉味,她迅速盖严锅盖,但仍是忍不住要犯恶心。好在她内功深厚,硬给压制住了,未让他们瞧出异状。

四菜一汤上了桌,楚世倾像模像样地对色、香品评了一番,大致就是“很好”之类的,而到“味”一关,却只给个“还可以”。

“什么叫还可以?”风无情疑惑着:“是咸了、淡了,亦或味道奇怪?”

“公子既说还可以,便表示你做的东西不难吃,至于究竟如何,不会自己尝啊?”谢炎没好气道。

经过几次接触,风无情觉得楚世倾此人,虽然很是偏激,却非奸险之辈,故坐到他对面,坦然道:“我没有味觉,自是品不出。”

二人闻言均僵在原地,愣愣地瞅着她。

终是楚世倾先平的心神、先开的口:“你对人说自己的隐疾,都是这副随意的表情吗?”

风无情唇角一勾:“既决定说了,又何必扭捏?我再不愿承认,它也是事实不是吗?已经为自己的私心耍过一次花招了,再来真是又累又恶心!”

“对不起!”谢炎歉然一躬:“炎不知……”

“又不是你害我没有味觉的,道歉干嘛。”

风无情眸光转动:“楚公子,这回可以说得详细些了吗?”

楚世倾每道菜又吃了一口,认真地说:“其实我的口味也偏重,吃你的菜稍感觉淡。若你的先生极爱清淡的话,最好再少放点盐。”

“多谢!”风无情此刻竟是用朋友的眼神在看他。

勾起人家的隐痛,楚世倾自是不能再在人家面前吃喝了,于是起身告辞。

走至门口时,他回眸坚定地望着她:“风儿姑娘,世倾绝不会让叶岐伤你!”

他语气过于郑重,搞得她十分愕然,还没来得及道声感激,他的身影便已消失在巷外。

晚上,陈穆醒来,觉着左臂沉沉的,极为不适。

但想到小主人如今或还饿着,就立刻按着床坐起。在去披外衣的时候,她则端着餐盘盈盈走了进来。

“先生醒啦,快来尝尝风儿的手艺。”

“这些全是小主人做的?”陈穆讶异地扫一眼饭菜,最终定格在那碗肉汤上:“小主人……您不是最受不得煮肉的……”

“啊先生,那个厨房被我弄得跟刚遭了劫似的,我先去收拾一下。先生受了伤,多喝肉汤对身体有好处,一定要喝啊!”

她一口气说完话,即一溜烟地跑了。

她清楚,自己若留下,先生反而会食不知味。

陈穆眼圈微潮,颤着手捧起肉汤,也是用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又将碗重重搁回原位。

肉汤入喉是香的,流到心里却是苦的。他实不敢去想,她是忍着怎样的不适把它做出来的……

风无情收拾好厨房,因有些害怕再见他的病容,故没回去取他的餐具,而是坐上屋顶,静静注视着晴朗的夜空。

十三的夜,月虽不够圆,然则够明够亮,足以照进她内心深藏的某处——

寒冬,荒村破草屋,穿着单衣躺在篝火旁,冷得止不住地哆嗦。

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用个破碗盛了香香的肉汤,随之喂给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昏迷不醒的小女孩。

一日、两日、三日……

终于有一天,女孩醒了,不成想第一眼瞧见的即是男人如血染的左臂。

她顿时抓了上去,男人痛得拧紧了眉,而仍尽力保持手上肉汤的平稳。

女孩很快便摸出那左臂缠着许多破烂粗糙的麻条,麻条下似有所凹陷。于是她又瞅瞅肉汤,不由得恶心了好久,因腹中缺少食物并未能吐出些什么。

猛地挥手打翻了碗,她歇斯底里地吼道:“谁要吃肉啦?没事乱关心个什么?告诉你,我讨厌肉味,饿死也不会吃它。

别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原谅你,我恨你、永远恨你!你做的一切我都不稀罕!以后要是再拿肉给我吃,就和肉一起从我眼前消失!”

男人看了看洒掉的汤,自责地垂泪哀求:“奴可以死,但您必须好起来、活下去。是奴没用,弄不到钱,买不来药材,大冬天的又没找着食物,只好……

它再不好吃,也求您看在自己是夫人唯一血脉的份上,看在不能让夫人血脉断绝的份上,将锅里余下的那点喝了吧!”

“先生——对不起!”喉头又涌起一抹腥甜,风无情猛灌去一口冰镇葡萄酒,旋即悄声笑了起来,

她笑得愤然、冷然、伤然,笑得泪花无颜翻涌,笑得悲凉而忘我。以至于丝毫未注意到,有个人正一步步地向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