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炎正跟车跟得起劲,猛地发现有个东西冲破后车窗,直往自己身后疾飞。他住了步,回眸即望见约五丈处有三名叶家府兵怔然而立,中间那兵士的脚前插着个长条物体。
“光顾着听公子怎么缺德了,竟未注意到被人跟踪,真是该打!”他懊恼地敲了下头,仔细一瞅那长条物体,隐隐感觉很眼熟。
“叶统领的手下照他差得太远,这种水平想知道我的住处,不晓得还要多久呦!”风无情似心情不错地哼着歌。
“你说的对,那帮废物的确不中用……”楚世倾黑着脸,咬牙道:“但你为何要拔我的发簪去威慑他们?”
摸着散落下来的头发,他深感自己的完美风度被毁个稀碎。
“我头上只有发带,又忘了带暗器,加之先生离我没你近,不拔你的拔谁的。”
她随即莞尔警告道:“敢抢我先生的发簪,我就揪下你一半的头发。”
楚世倾气得发昏,双手攥成拳,暗自较劲:“我就不信整不成你!”
“阿炎——”他将车窗拉开条细缝,探了两根手指出去。
一日内惨遭公子两次打劫,谢炎觉着自己的命真不是一般的苦!
听他俩激烈地拌着嘴,陈穆的思绪不禁恍惚……直到小主人轻声唤自己,才怔怔地回神。
马车停在一小巷前,风无情小心地扶陈穆下了车。
“今日多谢楚公子援手,借用的发簪改日我寻了好的再行奉还。”她诚然福礼。
挽着先生进巷之际,左臂的刀口处突被人握住,顿时击起了一丝疼痛,令她轻轻蹙起黛眉。
“你受伤啦?”楚世倾摸出那里的异样,赶忙松了手,不解而关切地问:“谁伤的?怎么……”
“没事,一点小伤,过两日即好。”风无情敛去情绪,淡然凝视他:“公子叫住我,可是还有什么事?”
楚世倾亦转回闲散状态:“都到家门口了,一不请本公子去歇歇,二不问本公子渴不渴,有你这么对待恩人的吗?”
“是我疏忽。”风无情眼帘低垂:“你想进去就进去吧,但请对那些瞅着陈旧的东西仔细着些,它们都印了李堂主的回忆。
人家既好心借我宅子暂住,我自当尽力为人家守着。啰嗦之处,望你勿怪。”
“世倾了然。”他的语气透着敬意。
在珍视他人回忆这方面,他与她竟有着相通的默契。
楚世倾坐在院中石凳上,见她端了一堆物事走进陈穆房间,动作虽快,步子却是沉的,他的眸色亦跟着沉了几分。
谢炎瞟一眼关紧的房门,俯身在公子耳边小声吐出一直压在心里的感慨:“炎打听过,她敬称他为先生,实则是主仆关系。
一个仆人受了不公,她这主人居然不计后果地毁了县主的容!重视得也太过了吧?炎不知公子对她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
若是玩闹,自无须理睬她与旁人如何相处;若公子是真的喜欢,定不可放任他们之间的暧昧不管。”
“你现在快贴上我耳朵的样子,才叫暧昧!”楚世倾笑得十分危险:“让你观人时细心点、脑子活点,都记哪去啦?”
谢炎迅速闪身躲开他的暴怒一掌,愣愣地问:“难道炎又说错了?”
“唉——”楚世倾恨铁不成钢地叹道:“她和他的感情是极不一般,然绝非男女之情。她看他的眼神太过挚诚,有什么情感皆能一目了然……”
那道脆弱的身影又浮于面前,使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世上原还有个人和他一样的孤单而倔强。只是他把自己埋进了黑暗,她却活得好似一道刺目的光。
如果换作谢炎受伤,他的反应会和她一样——对于自己唯一的“亲人”,怎么做都是应该的,无奈某人至今仍未能意识到这一点。
“那个印衡……”楚世倾托着下颌嘀咕。
“依炎之见,多半是她为了搪塞公子,胡编出的人罢了。”
“这名字她说的那般顺口,应是确有此人存在的,至于其他关于他的事,倒是未必全真。你有时间去查查,本公子倒要瞧瞧,究竟是怎样的人,她一提及便‘满面春风’。”
“是——”谢炎略显难色:“公子可否再给些线索?譬如具体长相或出身……”
“知道我还命你去查啥?”楚世倾放弃地扭过头:“七日内,倘查不出她这师兄的具体长相和出身,后果你清楚的。”
“……是。”谢炎的脸顿时苦得比苦瓜还苦。
如今他连她的名字、师门都没摸明,又要再捎上个师兄,任务实在艰巨啊!
楚世倾本能地虑掉侍卫的低落情绪,继续吩咐道:“既清楚了,就快去烧水煮茶,没见着你家公子正渴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