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情顾不得细想,掰开两柄交错的刀,顺势把俩兵士扔下台阶,便风似的闯进去,站到了先生近前。
目下,他穿的已不是离家时的衣服,这件衣服略感大些,显然是别人的。
“为什么要换衣裳?”风无情思忖刹那,随之微蹙眉瞪向李堂主:“我家先生伤在何处?”
李堂主慈祥的容色中添了丝歉然,瞥一眼已歉然垂下头的陈穆,抬指指向他的左臂。
风无情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沉到最深处后翻起一阵阵刺痛,刺痛漫上喉间化为一抹腥甜,又被她蛮横地吞咽回心底。
楚世倾先将其余那些要对她不利的府兵呵斥住,然后才进的医堂。
却刚好瞧见她的玉指正在距一人左臂寸远的地方僵着、颤着、不知进退着。一向笔直的身躯有些弯,显得很无力,仿佛突然脆弱得一碰即碎。
“她……原来也会有伤然无措的一面啊!居然是这般的不忍观之!”一股强烈的心疼与怜惜不禁浮现在眉间,他自己却毫无察觉。
不过有人察觉到了,就是那红衣女子和其侍女。她们不光察觉到了,且瞬间将目光中对楚世倾的欣喜转为对她的嫉恨。
他的确没胡说,对于喜欢自己的女孩,他真的是不予理睬。但对于她,无论是否喜欢自己,他都想去扶她,给她虚弱的灵魂注入一丝力量。
可惜的是,他刚伸出手的一瞬,她即已收回手,垂于身侧紧紧握成了拳。
“这有一堆人瞅着呢,一个姑娘家竟还和个男人如此亲密,真是不要脸!”那侍女阴阳怪气地侮辱道。
逍遥卫力运掌心,手中铁棍轻轻一晃,直指侍女面门:“敢在本堂恶语伤人,你真是不要命了!”
侍女欲反驳之际,听见自家县主笑道:“一个乡野丫头倒是挺有男人缘呀,这狐狸精做得蛮有滋有味的吗!”
楚世倾抿唇一笑,在李堂主一边的空椅子上坐下:“县主别只看狐狸精风光的一面,修炼起来可是不易呢,且对天赋要求极高。以县主的聪慧,估计再有个六十年必能功德圆满,此时先羡慕下前辈也是应该的。”
他无视对方的羞恼:“其实我挺喜欢狐狸的,有恩报恩有怨报怨,通灵得很,是以那成了精的狐狸就更惹人爱了,县主说是不是?”
叶拢儿气结,盯着风无情的眼神不免又恶毒了一分。
因十里飘香离安乐坊比较远,加之八卦越传越走样的特点,因此她并未把眼前的白衣女子和那“相貌凶恶的绿衣女疯子”联系在一起。
否则以她的心窄程度,若得知爱慕之人竟为坑过自己的人而怼她,非气个半死不可。
但陈穆是见证了他俩的过往的,遂当感觉他似乎在回护她的一刻,控制不住地偷瞄了下一旁毫无酒气的贵公子,怔怔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风无情无心理他们拌嘴拌得如何,径自走到逍遥卫身边:“请问兄台,我家先生是怎么伤的?被什么伤的?”
逍遥卫见所有人的注意均转向自己,遂缓缓垂下铁棍,客观地将事件复述了一遍——
爱犬的后腿不慎受伤,叶拢儿便来找李堂主,希望能快些医好它。而事有不巧,正赶上他救治一位不停咯血的命危老人,于是让徒弟去处理那狗。
可她觉得两个老掉牙的百姓哪有爱犬重要,故死活不愿把它交给夏大夫,硬是要李堂主立刻来医治。
对方不依,她的人就大吵大嚷,全然不顾老人的病情。于是他叫来逍遥卫,吩咐将他们先撵出去。
逍遥卫的身手加上逍遥谷的声威,令叶拢儿渐渐冷静下来,乖乖地抱狗坐在一旁等候。至此,众人皆以为问题解决,不成想她竟是装的。
待老夫妇看完病回到前厅,她二话不说一鞭子猛力甩了过去。由于太过突然,很多人反应过来想去救时已然来不及了,那鞭子下一瞬即会抽在咯血老人身上,结果必死无疑。
当时陈穆在柜台前等药,离得最近,于是闪身挡在了他们跟前。
其实他本可以带他们躲开,但观那老人呼吸艰难,两颊仍留有胸堵闷出的红晕,担心忽然猛烈移动会使其雪上加霜,因此生生替他们受了一鞭。
明目张胆地破坏规矩还了得!
——主要是怕风无情知道后,自己或会受其怒火波及。所以李堂主急忙给陈穆换血衣、包扎,逍遥卫则负责留下那位打完人即想走的嚣张县主。
而他们未料到她会先遣人回府去调兵,且当府兵赶到围住了医堂,这位县主便怎么也不肯走了。
“既不肯‘走’,就让人抬出去吧!”风无情心下阴寒渐涌,攒起的眉宇却缓缓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