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柳丰刚问得差不多了,前厅那边又涌起纷乱之音。
风无情随耳一听,即听见一男子喝道:“刘掌柜,还不快叫他们离开!”
乱糟糟的交谈声、脚步声、杯盘撞击声随之响起。过了一阵,各种声音渐渐变小、变远,有个人则疾步跑进后院的这间小楼。
“抱歉啊柳世子,楚公子已至,请您改日再来光顾。小店照顾不周,这顿饭钱便当是小店的孝敬了。”伙计急促地敲过门、说完话,就又往另一个雅间奔去。
“楚世倾?现在?”柳丰像是撞见鬼一样忽地从椅子上跳起,瞅瞅淡定的凌染,无奈地扔了筷子。
他压张银票在盘子下,歉然道:“是丰喜过了头,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竟将姐姐带来此店,望姐姐勿怪。
是丰欠姐姐的,来日必加倍补偿姐姐,目下还请姐姐快随丰远离这是非之地。”
风无情戴上帷帽,四人旋即出了包厢,与其他客人一同往小楼外走。
其中有两位是柳丰熟识的,彼此却都没心思打声招呼。
“你说的楚世倾是?”风无情小声询问。
“定国公长子,京城里头一号的魔王。”柳丰小小声回答。
风无情冷冷皱了下眉:“天子脚下,这般无法无天没人管吗?”
“嘘——这话姐姐以后可别乱说,会惹祸上身的。”柳丰谨慎道:“他的亲卫凌大哥也打不过,又有陛下和皇后殿下撑腰,谁敢惹他?”
“多谢提醒。”风无情漠然一笑。
前厅座位已空,伙计正挨个桌子收拾,惟有二楼上还剩个醉醺醺的男子。
他晃悠悠地坐在一张已收拾干净的桌子上,一副随时会栽下来的样子。
手里拿了壶酒,脚边又摆着六壶满的,一面喝一面嚷着:“快走!再慢吞吞的叫你们以后都不能走路……”
在酒的作用下,他两颊红彤彤的,隔得远远的也能闻见一股酒气。
而被他驱赶的人,大部分都是望族子弟,任他如此呵斥皆面露愤恨,有的人脸上也因此添了抹红晕。
他们用力握着拳,恨不得冲上去暴打他一顿解气,然看了一眼懒散地倚在楼梯旁的玄衣青年,又纷纷打消了念头,只在迈出门后奋力甩动衣袖、发出冷冷的一声“哼”。
这就是楚世倾,一个让京都之人恨之入骨、避之唯恐不及的霸道公子。
陈穆五指紧紧攥在一起,感觉喉咙里突然卡个尖锐之物,扎得他火辣辣得疼。
自听见楚世倾的名字,他每走出一步都用上了全部的力气和意志,却仍是改变不了步子越来越慢、越来越小的情况,特别是在闻其声后,几乎是停了下来。
“……先生,先生!”风无情的呼唤打破他耳畔嗡鸣,直钻进心里。他惊怔间转眸望了眼身边的小主人,猛然握住她手臂迅速朝门的方向走。
楚世倾喝尽一壶酒,把壶往亲卫那边一扔,接着俯身去拿另一壶。就在低头的瞬间,眼眸里倏地划过一道绿影。
他的眸光不由一寒,大喝道:“那个穿绿衣的,给本公子站住!”
众人闻言,皆扫一眼自己的衣服,见并无绿色便又继续忙自己的事。
风无情了然陈穆的感受,遂不去理他,毕竟一只脚已跨过门槛,何必那么“听话”。
不料颈侧霍然一凉,她止住动作瞥目一瞧,只见一柄极薄的利剑横在距脖子约一根手指粗的地方,幽幽向外散着凛冽。
“够快。”风无情称赞一句,将门外的腿收了回来。
路人见楚魔王又要作妖,纷纷躲得远远的,以免溅了谁的血、遭了谁的殃。
在柳丰一行后面的一位公子,瞧见兵刃的一瞬,便慌慌张张地跑回了后院。
刘掌柜亦带着众伙计躲到一旁,颤声恳求道:“楚公子……念在小人与令尊令堂有过交情的份上,切勿再在小店动手了!”
“刘叔放心,”楚世倾带着一丝邪笑,指着楼下的女子说:“只要这女人把衣裳脱了,我绝不动手。”
除了醉意愈发浓厚,他的声音、语气、傲慢都和在安乐坊长街上一样招人厌。
风无情玉手颤抖着抚上胸口,深深呼吸一次,眸中即将喷出的冰与火随之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