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半个时辰,要不要奴去将其赶走?”陈穆压低声音问。
“一个没真气、没杀气的人,不嫌累就跟着吧。”
“可那个跟着他的人……”陈穆站住,宁神感受片刻四周状况,接着把声音放得再小些:“内功当不在奴之下。”
风无情向先生耳边靠去,没事人般笑道:“调息三日,我已复原四成功力,那人不会对你我造成威胁。倒是什么也没有的这个……虽无恶意,却是冲我来的。”
她拿过水囊掂了掂:“水快没了。之前路过的小溪挺清澈的,先生去那里取些吧。前方有块空地,我先过去休息一会。”
山的深处宁和幽静,未沾染红尘凡俗之气的地方,总是叫人身心愉悦。风无情靠在棵有点年头的大树旁,盛药的竹筐随意搁在身侧,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
一个佝偻的影子缓缓地、悄悄地移动到树的另一面,顺着树一点一点探过头来,用天然澄净的眼睛看了看合目的女子,之后两手轻轻搭上竹筐、轻轻将它抬起、再轻轻地移至自己跟前。
“灵芝、黄精……”他将药材一株株拿起仔细观察,再小心地归回原处,眸里的兴奋愈来愈盛:“这两个长得奇奇怪怪的是什么?也是药材吗?怎没在医书上见过?”
正疑惑着,后颈忽生痒意,他当是小虫子便只左右扭扭脖子欲将其赶走,并未回头。
谁知那虫子得寸进尺,居然爬他头上去了,气得他霍然站起,手同时在头顶用力扫了一把,却什么收获也没有,不由恼道:“跑得真快……”
余光瞥见一抹略感熟悉的淡绿,他僵了一瞬,忙把手里的东西扔回竹筐,像只受惊的小耗子似的窜去别的树后,抱紧树干吃吃地说:“我想看那些药,不知……不知你何时会醒,一着急才……我没有要偷的意思啊!”
他慌张的模样颇为可爱,风无情摩挲着青玉扇坠,明媚一笑:“我了然的,小兄弟无需解释。”
“哦。”他慢慢松开楼树的手,谨慎地往她那边踱了两步,疑惑道:“不是报复丰私拿药筐,那姑娘吓丰干什么?”
听他的声音尚显稚嫩,看他的衣衫和鞋子均是普通的料子、样式,但当注意到他戴在头上的银冠、系于腰间的银线织纹腰带的刹那,风无情收敛了喜悦,转身就走。
她不是讨厌贵族之人,只是他们多多少少都和“麻烦”比较近,特别是在京城这地方。
“丰无责怪之意,不过心下好奇便问了,姑娘别生气。请等一等——”
柳丰努力追赶,可他不擅走山路,身上又没功夫,尽管此刻的速度已属超常发挥,和目标的距离依然是越来越大。
寂静的山林里,一个全心投入在草药上的少年,无论风无情以何种方式同他打招呼,估计都会吓他一跳。
见他举止质朴,所以她起了玩闹之心,被问缘由自没什么好生气的,然要想尽快摆脱他,也只好假装生气。
“凌大哥——快拦住她!”柳丰见实在追不上了,于是习惯性地召唤救兵。
一道白影眨眼间闪到风无情前方一丈处,拔剑出鞘的声音盖住柳丰尚未消散尽的话语声,锋利的剑尖直指她的胸膛。
剑是冰寒的,剑身闪的幽光是冰寒的,幽光照着人身上的雪白劲装是冰寒的,雪白劲装衬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是冰寒的,眼睛里映入的山林亦是冰寒的。
风无情停下脚步,怔怔凝视这个不像人的“人”。说他是块冰或更准确,因为他眸中的漠与寒让人领略不到其身上有半丝生机存在,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观其不过弱冠之年,如此碎骨的冷缘何会出现在一个少年郎的身上?风无情认真思忖着,内心莫名涌起难过和厌恶,是以未察觉他看自己时短暂划过双眸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