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春梅陪小儿子午睡了一下之后,便将孩子交给婆婆带,她自己则到新鸡场去准备和从军再聊一下那个钱的事。
自从昨天把鸡场里的鸡卖完之后,陆从军就忙着给鸡场清扫和消毒。这个鸡场由于之前发过鸡瘟,所以在上新鸡苗之前,若不进行彻底的消杀,他担心瘟疫会卷土重来。
鸡场门口,杨桂花站在那围墙外面看着那半掩着的铁门,心里有点难受。为了想在鸡场里赚点钱,她家丈夫把命都搭进去了,对这里她心里有一种又爱又恨的感觉。这里既能挣钱,又能害命。
她在门口外站了一会儿之后,开始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走了进去。
鸡场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怪怪的味道,杨桂花说不清这是什么味,只觉得这味有些呛鼻不好闻。她顺着小路往那鸡场里的小屋子走去,她看到越往里走地上便越湿,那些湿湿的地面上还带着肥皂水的泡沫,显然是有人在清洗这里。
“从军侄,你是在里面吧?”杨桂花走到屋子前,听见原来的鸡舍里有刷地冲洗的声音,于是便在门口外叫了一声。
陆从军此时在鸡舍里正提着水在冲洗那些鸡笼,他由于过于专注,没有听到杨桂花在外面叫他的声音。
杨桂花见他不回应,以为他还在因为上次丧礼上的事而生气,于是干脆直接扬起了笑脸走进了鸡舍里面。
“从军侄,你这忙着呢?婶子刚叫你,你也不应,你该不会是还在生婶子的气吧?”
陆从军这次是听到了,他转过头来见是杨桂花不知何时进来的,很是诧异。他暂停了手上的活,转身向杨桂花走过去淡淡地说:“是婶子来了呀,有什么事吗?”
“那个从军侄啊,是这样的,婶这次来还是为了这鸡场的事。婶子想……”杨桂花见陆从军态度一般,但好在没有将她拒之门外,所以她心里觉得这次来应该会有希望。
“你是想要将这里的地收回?这地可是签了十年还没到合同的呢!”陆从军以为她是要来收地的,急得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话。
杨桂花见他误会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呵呵地笑着,继续说道:“从军侄,你别着急呀,你先听婶子说完嘛。我这次来是想继续用承包费换一份鸡场股份的,这地咱们不是签了十年嘛,今年的钱婶子上次领回去了,那这股份你就按九年的来算就好。”杨桂花说完,又呵呵地陪着笑,她那亲切的神情跟上次在丧礼上的简直是判若俩人。
“婶子,这恐怕是不行呢,咱们之前签的那个入股合同您上次领了钱签了名就算是作废了。所以,不好意思啊。”虽然杨桂花全程陪着笑,但陆从军还是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上次那个集体合同他签一次都给弄怕了,哪里还会再签上第二次呢?
杨桂花见陆从军一张口就不同意,忍不住暗暗地咬了咬牙,她还是勉强陪着笑脸对陆从军说:“从军侄,婶子也理解你的难处,但你能不能也念一下婶子的不容易呢?现在旺根人没了,我自己一个妇人带着孩子孤儿寡母的,这日子实在是过得艰难哩。你说,像我这样没文化又没本事的,上哪挣钱给孩子吃穿上学呀?”
陆从军听着她的诉说生活的不易,这让他沉默了下来,她刚死了男人日子难是可想而知的,但是他还是不想妥协:“婶子,这样做我真的很为难的!”陆从军知道这个口一旦开了,后续肯定会有其他人来效仿,这样的话跟上次就没有区别了。
“从军,你就帮帮忙吧,帮帮婶子好不好?”见陆从军犹豫,杨桂花想继续卖惨来让他答应。
“桂花婶子,我们鸡场欢迎你来上班,但是入股的事就不用再提了。”就在这个时,刚从家里赶来的春梅正好出现在了鸡舍的门口。
陆从军见是老婆来了,心里顿时暗松了一口气,现在也只有她敢正面地得罪人了。
杨桂花见春梅一来便要拒绝她加入,脸色瞬时也拉了下来,她现在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刚刚和从军说话时的笑容,取而代之换上的是一副恼怒的面容。
她怒视着春梅说:“春梅,我刚跟从军侄谈得好好的,怎么你一来就不行了呢?这个鸡场是从军开的,难道你还能做得了他的主?”
杨桂花的语气让春梅觉得好笑,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自信,这鸡场老板娘作不了老板的主,难道她一个外人就能?
春梅淡淡地笑了下,不紧不慢地继续说:“桂花婶子,这鸡场虽然是从军开的,在打理上面也主要是他,但我还就真能做得了他的主。我是他的老婆,他所挣的每一分钱可都在我的手里攥着呢。”春梅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其一,家里的财政大权在她的手上,所以她能说了算;其二,陆家的钱都在她的手上,所以想要打陆家钱财主意的,那都得经过她的同意。
杨桂花到了这时,那怒恼的神情终于是缓和了些,她的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却终究是不敢再随意发作。她看着春梅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转而换上了一副苦瓜脸说道:“春梅侄媳妇呀,要不怎么说你就是咱村里女人的榜样呢。其实婶子特别的羡慕你,只可惜婶子命不好没有你这样的福气,唉,婶子现在过得苦哇!”硬的不行,杨桂花便想来软的,她豆大的泪珠说来就来,竟在春梅面前卖起惨来。
春梅见她哭了,自是不好再说什么,但入股鸡场是原则问题,她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同意。她走上前去放软了语气对杨桂花说:“婶子,我也知道你过得不容易。这样,等鸡场再添新鸡的时候,你可以来这里上班,也算有个稳定收入。至于入股鸡场……对不起,这真的不能答应。”
杨桂花见自己好说歹说春梅就是咬紧了不松口,她一下子就火了,来鸡场上班还得日日守在这里干死干活的,她要是入股了鸡场的话光躺在家里就有钱收,她又不傻凭什么要放弃?
她咬着牙狠狠地看着春梅说:“春梅,你这样就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婶子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却还是不肯同意。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家的地你们就不能用了!”
呵呵,不同意入股便要收地,认清了杨桂花的嘴脸后春梅心里一声冷笑。她又不是被吓大的,再说这地是承包了十年,白纸黑字的写着,是她杨桂花想收就能收的吗?
“婶子,说句老实话,这地您还真的收不回去。”春梅轻笑了一声,看着杨桂花淡然自若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