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地走到厅里来,走到众人的中间。他头发蓬乱,新长出的胡茬在下巴上冒出头来藏青一片,他看起来双眼通红眼眶乌黑,似是一夜未眠。
红杏看到他,心里竟莫名地觉得难受,仅仅一夜之间他就憔悴得像变了个人。
“你若准备好,咱们就走吧。”东林站在红杏的旁边说着,他连眼神都没有对她抬一下。
红杏自觉理亏,自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说了声:“都准备好了。”然后,跟着东林就往门外走去。
徐少凤见女儿就这么跟着走了,心里一急,忙喊了声:“红杏!你总得谈谈那些嫁妆的事呀!”
红杏被母亲一叫,临出门前脚步停了两秒,但也仅仅只是两秒,她就义无反顾地跟着东林继续走去。
“哎呀,这傻闺女啊!”徐少凤急得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红杏和东林俩人出了家门,东林去把他的拖拉机开了过来,红杏像往常一样,很自然地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一样的坐位,一样的车子,一样的人,只是他们的关系却马上就要从夫妻变成路人了。
这一路上红杏和东林都没有说话,俩人各怀心事,谁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从村里到镇上的民政局很近,拖拉机没多久便停在了民政局的门口。东林和红杏分别从拖拉机上跳下来,东林抬头望着民政局门口那几个红色的大字,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走吧。”
红杏叹了口气,跟在东林的身后默默地迈上了民政局门口的阶梯……
“你俩是什么原因离婚,需不需要调解?”民政局的离婚窗口,办事专员边检查着俩人的证件,边抬头看了一眼红杏和东林。
红杏往东林那看去,想看看他的反应。
“感情破裂,没有调解的必要了。”还未待红杏开口,东林便抢先一步直接拒绝。
红杏看着他,眼里带着感激——他这样,也算是给她留了最后一点颜面。她想当面说一句谢谢,可是在这个时候她说不出口。
办事专员摇了摇头,惋惜地说:“那好吧,请两位在这里签个字。财产没有纠纷吧?”
红杏和东林异口同声地说:“没有。”
俩人按照要求签完了字之后,很快办事专员就在两本绿色的离婚证书上盖上了章,离婚算是顺利完成了。
“刚刚,谢谢你。”出了民政局门口,手上拿着离婚证的红杏终于把那句谢谢说了出来。
“不用,往后……希望你过得更幸福吧。”东林表情淡漠,从此以后路归路桥跟桥,他们两再无任交集。
红杏心里五味杂陈,他那些祝福的话她听着反而更加的难受!终究还是她负了他,如果真有来生那就下辈子再还吧。
“对了,这个还给你。”红杏从包里掏出了那个精致的小首饰盒,里面正是那天东林送给她的那条金项链。
东林看着那个红色绒布的盒子,心情同样难受,他淡淡地说了句:“留着吧,既是送给你的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就当是我给你最后的礼物了。”说着,他轻轻一笑,那笑容里尽是悽楚。
“不,你还是收回去吧,太贵重了。再说,是我对不起你……”红杏坚持要把金项链还给东林,她都已经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了,现在那里还有脸再收他的礼物。
“我说了让你收你就收着吧!”东林强势地将那首饰盒硬塞到她的手里,自己则走下民政局的台阶,独自一个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红杏心里酸酸的。不知为何,现在和他离了婚也顺利的拿到了离婚证,可是她的心里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么快乐,反而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离开了民政局之后,红杏没有马上回到娘家,而是第一时间去了柳树巷找官小彬。
昨天官小彬正因为她和东林没有马上提离婚的事,愤然在单位门口甩下了她,让她难过伤心了一个晚上。
现在,她拿到离婚证了,她可以堂堂正正地把离婚证书亮给他看。
走入柳树巷,红杏的心情终于从刚刚的沉重变得渐渐欢快。她边往巷子深处走去,边轻抚着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她已经开始憧憬以后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生活的样子。
没走多久,红杏来到了官小彬家的楼下,当她正准备喊官小彬名字的时候,才想起今天不是周末,官小彬应该不在家的。
想到不能马上跟他分享离婚的喜悦,红杏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
正待她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阳台上老官正从屋里拿着几块鱼干放到阳台上晒。他往楼下不经意地一看,却正好看到红杏在楼下徘徊。
“咦,是红杏对吗?咋不上家来坐坐呢?”老官看到红杏很是高兴,自从上次得知红杏家是干部家庭之后,他就对这个姑娘特别的有好感。
红杏没想到就这样还能碰到官小彬的父亲,她往楼上看去有些不自然地笑着说:“叔,我本来是想找小彬的,但又想到他今天应该在上班不在家,所以我就不上去了。”
“哎呀,你这孩子,来都来到了怎么还不上来了呢!没事,上来吧,你阿姨也在家的。”老官极力地邀请着,但红杏还是摇了摇头,说她下次再上去。
老官见她这么坚持,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那下次记得一定要上家来啊!”
红杏点点头,走了。
官小彬不在家,红杏只好往娘家的方向走。她才一进到家门,母亲徐少凤就迎上来问她婚离得怎么样了?
红杏说很顺利,已经拿到证了。
徐少凤默默地点点头,叹惜道:“离就离吧,你那个婆婆也不是谁都受得了的,嘴巴太厉害了!就是东林那孩子,唉,其实他挺老实的……”
红杏有些不耐烦,对母亲说了句:“妈,离都离了还说这些干嘛。我的东西都收拾回来了吗?”
徐少凤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见女儿说得也有理,便就不提东林的事了。她指了指客厅里的两个行李箱说:“都在那里了,你那婆婆精得跟什么一样,只肯把你的衣服日用品什么的带回来。我现在想想当初我们随嫁过去的嫁妆就觉得心疼……”
“妈,那些东西他们想要就留给他们吧,你就别计较了。毕竟,确实是我对不起人家。”
“唉,话是这样说,但妈心里还得觉得不爽哇!”徐少凤捶着胸口,想起那大几千块钱的嫁妆就心疼得要死。
红杏从包里拿出了东林送给她的金项链,亮给母亲看,说:“东林送了我这个金项链,少说也值个二千块吧,所以妈,你就别再惦记那些嫁妆的事了。”
徐少凤一看那首饰盒,忙打开来看,当那金光灿灿的链子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立马就笑了:“哎呀,还真是金的呢!红杏,要说这东林还真是挺重情重义的呢,可惜你俩就这么离了。”徐少凤一边说着,一边叹息。平时她也有点看不上那个女婿,但这会儿离了,倒有点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