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夜探发小北水

晚上,忙完了鸡场的活又吃过晚饭之后,陆从军拿上十来个鸡蛋要去老郎中的家里看望北水。

春梅本来也想跟着去的,但婆婆郭兰英说天黑路不好走,她怀着孩子太不安全了,便只好留在家中让陆从军一个人去。

陆从军打着手电筒沿着村中的小路往大榕树那边的方向走去,老郎中的家就在那大榕树的边上。

陆从军经过大榕树的时候,村里有几个吃过晚饭又闲着没事的人坐在那树底下乘凉。陆从军跟他们打了招呼,那些人见他手里提着鸡蛋,便问他是不是要去看北水?

陆从军说是。

和那几个人简单聊了两句之后,陆从军来到了老郎中的家门口。这是一栋老式的泥墙瓦房,老旧的木板门、窄小的窗户,这种房子由于窗户太小采光不好,通常到了白天房间里都还是黑漆漆的。

两扇大门虚掩着,陆从军站在门外听到屋里两父子隐隐约约地在聊着什么。他站在门外喊北水的名字,然后推开了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屋里,老郎中听到陆从军的声音,快步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看到陆从军手里提着一袋子鸡蛋,而他的脸上也带着担忧的神色,老郎中的眼睛模糊了——从上午到现在,也就他是提着东西来看他家北水。而其他人……虽也有来探望的,但大多是空着手来,闲聊两句,说些好生养着之类的客套话,然后离开。

老郎中将陆从军迎进屋里说:“从军啊,你是来看北方的吧?”

陆从军点点头,问道:“北水呢,他怎么样了?”

老郎中暗抹了一把眼泪,指了指那间微微透出光亮的房间说:“不能走了,在里面躺着呢。”

陆从军将鸡蛋递给老郎中,然后自己探头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黑暗潮湿,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在他步入房间的那一刻便扑鼻而来。他耸了耸鼻子,觉得这股味道实在有点难闻。

“从军,是从军来了吗?”一张简易的木板床上,北水平躺在床上挣扎着要坐起来。

陆从军看到床头前点着昏黄的煤油灯,灯光之下一张沮丧绝望的脸正往他这边看来。

“北水,你别起来,躺着就好!”陆从军快走两步,赶紧上前去将他按住。

“怎么不开电灯呢,今天村里并没有停电呀?”陆从军看了眼那跳跃着的煤油灯不解地问道。

随后跟进来的老郎中无奈地长叹一声,说:“点油灯是为了省点电,他这个样子晚上也离不开人的,所以灯得一直开着……”说完,便陷入了沉默。

北水听着父亲的话,低着头同样没有说话。他那没有神彩的眼睛也正跟那煤油灯一样,昏昏暗暗的。

陆从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北水跟他年龄差不多,但却过着天差地别的生活。在北水还小的时候,他妈就得了一种怪病,为了治疗这种病他爸自已买来医书自学中医。虽然后来北水的妈还是走了,但他爸倒还真学有小成,村里人平时有些头疼脑热之类的小病,他一般都能治好。

也因为如此,村里人不知什么时候给他起了一个外叫,就叫老郎中。

“北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陆从军站在床边,看了眼北水那虽然盖着薄被但却空瘪瘪的地方,心里一阵难受。

北水眼神干涸,苦笑着说:“疼是没那么疼了,但是以后……嘿,我还谈什么以后呢。”他自嘲地笑了笑,嗓音里透着无尽的悲凉和绝望。

老郎中一听他这话就控制不住地哭了,他老泪纵横,呜呜咽咽地呼喊道:“北水啊,可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你要是不活了,那爸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了,有你在,爸才有活头哇!”

北水看到老父亲哭了,自己也受不了的哭了起来。他现在身上的疼比不上他心里的疼,没了一条腿,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让他以后还怎么活嘛?

……

陆从军看着他们父子俩抱头痛哭,心里像有千斤石头堵住一般,难受极了!他默默地擦了擦眼泪,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北水,你现在先不要想那么多,只要有命在日子就总能过下去的。我当兵那会儿见过不少的战友像你这样,因为受各种伤而残疾的,但他们都一样活得很精彩。所以,你一定要有信心才行!”

北水从老父亲的怀里抬起头来,满眼泪花的看着陆从军,说:“从军,我知道你这是为了安慰我才这样说的,不过我的情况不比你的战友。他们有国家的扶持,而我……”他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老郎中,说不下去了。

老郎中自然明白儿子话里的意思,儿子生在这个没钱又没势的家里,如今他年纪又大了,又能帮得了儿子什么呢?

话聊到这里,父子俩对未来的生活都显得很悲观。

陆从军抬头看了看这个屋,昏暗、仄逼、潮湿,屋里的家具摆件无不是老损破旧,处处都透露着一种破败的味道。

他看着北水那低垂着的头想了一会儿,说道:“等你好些了,就来我鸡场工作吧,来帮我喂个鸡啥的还是可以的。”

北水一听,沉重的头颅慢慢从被窝里抬了起来,他那绝望的眼神里总算看到了一丝丝的光亮,他有点不敢相信地说:“你不嫌弃我残疾吗?”

旁边,老郎中那枯稿的双眼里同样发出惊喜的光,他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儿子,他看到了儿子眼里那重新散发的希望。

“我要是嫌弃还会叫你去吗?再说,你只是少了一条腿,喂个鸡对你来说不是难事。”陆从军脸带笑意,他很欣慰北水没有完全失去对生活的动力。

“太好啦!谢谢你啊从军,要是没有你,这个家还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样?”老郎中喜极而泣,感动得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他紧紧地拉着陆从军的手,不停地说着感谢他的话。

陆从军说不用谢,然后又说了些安慰的话语,这才起身准备回去。

老郎中将他送到门外,然后很不好意思地对他说道:“从军啊,上次你老婆春梅的事对不住喽,我医术有限没有看准……”说着他愧疚地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陆从军的眼睛。

陆从军哈哈大笑,他知道老郎中说的是上次为春梅把脉的事。他对老郎中说:“这事您还放在心上呢,说到底还得谢谢您呢,说不定真是您的药有用才怀上的呢。”

老郎中见陆从军没有责怪他,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人家怀孕不可能是他那药的原因,他的药才喝了几天啊?人家从军这么说也只不过是给台阶他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