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还残留着烈焰的气息，男人袖角飞叠，灰尘散开，他那张冷白的阴沉的脸露出。
凯蒂注意到天空的血月无比黑暗，像腐烂到极致的血。
完了，这位祖宗心情很差。
凯蒂咽了咽口水，“您大晚上的，干嘛炸了我的房间？”
“手滑。”
凯蒂：......
那您这手滑还挺别致。
“领主大人。”毕夏普谨恭低头，他一只手抬起，放在胸前，做了一个标准的礼节。
然而，他另一个胳膊还抱着软绵绵的大枕头，画面一下就变得很不严肃了。
罗兰那张脸，冷到极点。
事情是这样的，这几天，凯蒂逐渐适应在庄园的女仆生活，同样的，庄园内各种稀奇古怪的生物也习惯了这位前圣女小姐“弃暗投明”。
作为庄园内稀有的活着的女性，就算凯蒂再咸鱼，再偷懒，再不喜欢凑到顶头上司罗兰身边献殷勤，仍然有许多关于她跟罗兰的八卦。
这几天，罗兰路过长廊，总会听到看守官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守官们的触手飞舞，神情兴奋，活脱脱的吃瓜前线爱好者。
除了看守官们的窃窃私语，还有邪神怪物的残影们也在碎碎念，整个庄园充斥着悄声细语。
而且，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罗兰出现的瞬间，立马用一脸同情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看着罗兰。
罗兰：？
又一次，用罪人的尸体聚完餐的看守官们再次聚在长廊。
“天啊，罗兰大人也太可怜了。”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圣女小姐很厉害吗？简直是时间管理大师。”
“圣女小姐早上见罗兰大人，晚上见毕夏普管家，啧啧啧。”
“罗兰大人简直是被圣女小姐玩弄在股掌之中，看来，罗兰大人也不过如此。”
“啊啊啊啊啊”突然，一个看守官发出惨叫。
“你们，在说什么呢？”男人嗓音优雅，眼神阴戾。
他紫色的眸子映出那位说他被玩弄在股掌中的看守官，将罪人当成玩具肆意玩耍的看守官在魔域领主面前犹如蝼蚁。
这位看守官整个身子浮在半空，大大的黑色长袍下触手挣扎乱跳，罗兰轻声冷笑，看守官的触手打结、拉紧、用力、血管差点爆出。
其他看守官瑟瑟发抖，“大人、大人我们只是吃饱了说闲话，这就回去工作。”
砰然一声，半空中那位看守官身体炸开。
黑色的血飞溅，像浓墨，散发出腥臭。
“我很疑惑，什么叫圣女小姐早上见我，晚上见毕夏普呢......”男人一尘不染，黑色的血在他身旁飞溅，他却毫无沾染。
他紫色的眼睛像最诡谲的紫罗兰，盛放，幽诡。
浓重的黑暗气息在他的肌肤下蠢蠢欲动。
——圣女小姐每晚都会与管家毕夏普会面。
——管家毕夏普总会待在圣女的房间中。
——他们总会相处很久。
“.......”
看守官们的话浮现在罗兰耳边，一股浓重的黑暗情绪，像火在罗兰心中舔舐，当看到毕夏普与凯蒂坐在一起，两人的距离仅仅只有那么狭小，金发女孩坐在床上，她一身睡裙，花边裙摆下，雪白的脚丫露出，她微微俯身，与旁边样貌好看的银发男子对视。
罗兰差点失控。
凯蒂不知道黑暗的气息差点吞没罗兰的理智。
她只是见这位祖宗臭着一张脸，跟捉奸一样，幽幽问：“你与毕夏普，在做什么？”
“呃......”凯蒂眨巴眨巴眼。
“虽然，你可能不太会相信。”
“但我们，在讲晚安故事。”
罗兰表情难以形容。
他花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晚安故事？”
“对啊对啊。”
凯蒂拍了拍她旁边的大枕头，“你要听吗？”
床被忽然被人一压，男人身上那股有点冷有点幽诡花香的气息窜到凯蒂鼻尖，她寒毛差点竖起来。
！
是让你拿上这个枕头，而不是让你坐在旁边！
凯蒂看他，欲言又止。
这个冷美人嗤笑“有问题？”
“作为我的女仆，你给毕夏普讲晚安故事，却不能给我讲？”
不是。
她怎么觉得罗兰现在那么像争风吃醋的小屁孩。
“有问题。”凯蒂说。
罗兰的紫眸顿暗，他扯了扯唇，正要说话，怀里突然被塞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你缺个抱枕。”
凯蒂伸出手，把被罗兰冷落的大枕头塞到他怀里。
接着，她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好了。”
罗兰：“......”
毕夏普叹为观止，对凯蒂投以极其佩服敬仰的目光。
凯蒂也抱了一个大枕头，她下巴枕着枕头，像小猫一样，左看看右看看，不错不错，罗兰和毕夏普都抱着“抱枕”，乖乖坐好了。
这两个人，都是大美人。
圣女的身体也是个大美人。
四舍五入。
美人小姐妹的睡衣派对。
“行，我们现在开睡衣派对。”凯蒂嘴一瓢。
顶着身旁黑发男人那无法忽视的视线，凯蒂义正言辞说：“不，讲晚安故事。”
在这个已经变成露天敞篷的房间内，阴风阵阵，唰唰地吹，红色的月亮照在三人身上，三人貌美的脸笼罩着血光，不像讲晚安故事，更像是密谋着干一票大的疯批反派们。
“我们今天，讲三只小猪的故事。”
“可是，这个故事不是已经讲过了吗。”毕夏普说。
凯蒂说：“温故而知新。”
虽然毕夏普不是很能听懂这句奇怪晦涩的话，但他能get到那个意思。
“已经讲了第七遍了。”毕夏普委屈。
虽然凯蒂的故事很新奇，很让毕夏普感兴趣，但经不住她天天炒冷饭啊，毕夏普听三只小猪的故事，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圣女小姐，您前天晚上、前前前天晚上......”
毕夏普的委屈还没说完，空中炸开羽毛，大枕头里的羽毛漫天都是，轻飘飘落在凯蒂和罗兰的身上，少女金色的长发沾了些洁白羽毛，宛如天使。
凯蒂惊恐：“你干什么？”
罗兰：“哦，手又滑了。”
凯蒂：......
您今天的手是不是抹了护手霜。
把破了个大窟窿的枕头重新塞到罗兰怀中，凯蒂扭头，对委屈的毕夏普说，“可是我没给领主大人讲过，他作为晚安故事的新伙伴，我们当然要让一让领主大人。”
是这样的，绝对不是她想偷懒。
这时，罗兰忽然出声。
“你给我讲过。”
呼吸停了瞬间。
凯蒂斩钉截铁：“没有。”
“哦，那我记错了，是圣女体内的凯蒂讲过。”
“圣女什么时候能把身体让给我的凯蒂呢？”
关于白月光能借圣女的身体复活这件事，罗兰一直惦记着，他三天两头，总会在凯蒂面前叨叨。
凯蒂自动忽略他的话。
想借“替身”复活“白月光”？
这么缺德的事。
做梦。
“当木房被大灰狼撞坏后，大灰狼一个箭步，凭借强大的力量压制，抓住了三只小猪。”
毕夏普小心出声：“圣女小姐，我怎么觉得，这故事跟之前讲的不一样？”
凯蒂的脸埋在软绵绵的大抱枕上，眼皮打架，软软说：“一位伟大的哲学家说过，事物总是在发展变化的。”
“那位哲学家告诉我们，世界是唯物的，所以光明神就是傻逼。”
脑子里浮现被教会和王国审判庭那群人诋毁谩骂的场景。
凯蒂抽了抽鼻子。
罗兰侧眸看她。
因为凯蒂困的不行，三只小猪的故事走向奇怪的发展：“三只小猪看上去非常好吃，大灰狼很快发挥了他精湛的厨艺，做出了让小红帽绝口称赞的排骨汤、回锅肉、糖醋里脊、烤猪蹄......”
这是晚安故事？
毕夏普作为一只狼。
莫名为那三只小猪感到头皮发麻。
不知不觉，凯蒂发出幼兽般的嘟囔，“......我想妈妈做的烤猪蹄了。”
金发少女长睫沾着绵绵水雾，柔软雪白的脸蛋靠在枕头上，睡着了。
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
毕夏普把枕头放在椅子上，站起身，对罗兰低头，声音放轻，带着关怀：“大人，圣女小姐好像想家了。”
“你想帮她说什么？”罗兰面无表情，指尖勾了勾少女那长长的金色发丝。
“我不敢瞒着您，大人，想必您也清楚我的所作所为，前些日子，使者前往了一趟域外之城，见了圣女的家人卡布铎家族，据回来的使者说，卡布铎家族也十分想念圣女小姐，所以，我只是想，也许，可以让圣女小姐离开魔域与卡布铎家族的人见面......”
“离开魔域？”
罗兰把她的金色发丝绕在自己指尖，发丝缠绕在男人冷白手指，就像一种烙印连接。
他嗓音好听，腔调优雅冰冷，“毕夏普，你难道忘了，外人进入魔域，除了死，永远不能离开。”
毕夏普身体微僵，银发垂下，头更低。
“对不起，大人，是我自作主张。”
毕夏普余光瞥见圣女柔软可爱的睡颜，咬了下牙，视死如归，说：“只是、只是圣女小姐性子活泼，也许不适合一直待在庄园。”
“大人，您现在与圣女小姐订了烙印，虽然圣女小姐不知道，但这烙印会影响到您，圣女小姐的身体精神状况会影响到您。”
“若是圣女小姐一直在庄园胆战心惊，那会对您的精神神识造成危害。”
胆战心惊的凯蒂此时正在安睡，她睡得舒服，朦朦胧胧间感觉到耳边有人在说话，嘟囔着翻了个身。
“啊，好饱，妈妈，别喂了，吃不下了，肚子圆了。”甚至还在说梦话。
罗兰微笑。
毕夏普：“......”
作为一只咸鱼，很快摸索出偷懒的方法的女仆凯蒂，可以说，除了吃的外，在庄园过的非常舒适。
“毕夏普，我想，你误会了一点。”罗兰一边优雅说，一边咬牙把被子从凯蒂手中扯出。
“我不会让她一直待在庄园。”
他把被子盖在凯蒂身上，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勾起凯蒂脸上的发，“她不喜欢太孤独的生活。”
毕夏普错愕。
这时，毕夏普才意识到，这位领主大人，对圣女小姐，是真的上心了。
可是......当毕夏普走在长廊上，从窗子中瞥到那盛大的花园。
红月幽幽，花园中的花纷繁盛放，远远看去，就像一片浪漫绝望的海洋。
圣女小姐是因为那位凯蒂留在罗兰大人身边的。
到时候，复活凯蒂和圣女之间，罗兰大人会如何抉择呢？
毕夏普一番脑补。
已经陷入了一个男人在替身小白花和白月光间挣扎纠缠的虐恋故事中。
他神色凝重，活脱脱像看了一整夜的苦情剧。
这导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毕夏普总是跑到魔域书库，疯狂补习《魔王的小白花替身：插翅难逃》、《白月光屠龙回来后手撕渣男》等等故事。
第二天，凯蒂从美梦中心满意足地睁开眼。
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现实没有猪蹄，只有王国进口鸡蛋。
打工人，要起来干活了。
然而下一刻，凯蒂的口水差点又流出来。
馋的。
被美色馋的。
她懵了一下。
只见她的枕边躺着一个黑发睡美人。
她悄悄看了看。
很好。
衣冠整齐。
没有会被红锁的事情发生。
那她先溜。
在凯蒂掀开被子时，睡美人一下子睁开双眼，紫色的宛如琉璃。
哇，洋娃娃醒了。
洋娃娃看上去有点恍惚，他伸手一捞，凯蒂的头枕在他胸上，人被他摁住了。
凯蒂：。
虽然你把抱枕捏爆了，但这不代表我可以当你的抱枕。
这个距离。
就很危险。
容易让人头脑发昏，尤其容易让狗男人对替身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凯蒂抬手，一把按住罗兰的脸。
“我们，搞一个合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