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雨宸听着,微笑。永远是唇角冷漠的笑容,笑的那般美。如何刺耳的话,在继母嘴中,她都听过。所以她不气,她不难过。
“沉默,代表默认吗?”
“身为律师人员,却丧失态度原则,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做律师吗?”
“网上有纰漏,是因为母亲出轨,父亲外遇的家庭原因,才导致你面对人性的灰暗吗?”
……
她笑着,维持标准笑靥。既然冲不出去,只有坦然迎对。可这些话却像一把把刀,刺进她心上。最敏感的部位,被刺的血淋淋,她咬紧牙,还是笑着。
可那笑,却是愤怒,是沉痛,是无助。
面对闪光灯,刺痛了眼睑,她连哭都不配,都会被诠释成一种赎罪。所以她忍住,听着他们嘲讽她,一口一口咽下去,化为血水湮没感觉。
突然,有种绝望的感觉。
世上最利的武器,就是记者的笔。
让人粉身碎骨的无情,再倔强也被撕裂。她被圈在中央,寸步难行,耳畔嗡嗡的响声,世界孤单的她不敢张望。
忽然,一双大手拉住她的,用力握紧。“跟我走——”突然插,进的话,犹如一簇阳光,驱逐尽绝望的黑暗。
她的脚不由自主动起来,被那股强大的力道牵扯,冲破重围。在记者们呆若木鸡时,他已经拉起她便跑,“快跑!”
那只大手,牵着她的,大步跑了出去。身后一群记者追赶,采访车开出路面,形成庞大的阵容。秋风迎面吹来,灌了满腔,脑海一片空白,只顺着他手的牵引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像要跑上一辈子。
他的手,很温暖,很温暖。握起来,那般有安全感,仿佛天踏下来,都不用怕。让她,不想松开,就这么一直安心下去。她不问北辰冥你到底是谁,她只知道,他会保护她,像这样紧紧抓着她的手说‘跟我走’。不会甩开,不会放弃,也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好了!”北辰冥突然停下来,她撞上去,忽然伸出双臂,抱住了他,轻说,“谢谢!”
北辰冥微怔,唇边扬起笑,“这是情人之间该说的话吗?”
“诶,小心——”
一辆摊位车撞翻,两人双双倒下去。漫天气球飞起来,她压在他身上,气球在手边‘砰’地响起。她捂起耳朵,猛地缩进他胸膛。北辰冥满意地揽住,摸着她头发,宠溺哄着,“不怕——”
气球飞过头顶,姹紫嫣红飘动,美的徘徊不去。梁雨宸抬起头,看着他沾满气球碎片的脸,突然‘噗嗤’笑出声,“小丑!”
“你笑话我?”
梁雨宸扯动笑靥,缓慢爬了起来,继续嘲笑。正当他深绿瞳底兴起风浪时,她才认真丢下一句,“我发现,我好象、真喜欢上你了。”
北辰冥躺在破碎气球上,深深凝望梁雨宸。目光幽深摄魂,暗绿光芒一缕缕迸出,冷峻渐渐被宠意取代。
那是一种温柔,一种动人的温柔。对她,只对她,像烈酒一样,醉人的温柔。她知道继续下去的结果,是什么,可她、无法拒绝。
“只有喜欢吗?”北辰冥站起来,戴上墨镜,嘴角勾起弧度,显然不够满足。斜看向街边一对对情侣手牵手,他也漫步过去,牵起梁雨宸的,裹在手掌里抿起唇,“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梁雨宸顿了顿,下意识甩开,“我已经绯闻缠身了。”
北辰冥再次牵上,改成更亲密的十指相扣。
“说过不能抱不能亲!”
“但没说过不能牵爪。”
“附加条款。”
“无效!”
“……”
“你看他们都一样,牵一下会死啊?”北辰冥竟然无赖地拉她手塞进自己口袋里,令她抽都抽不出来,唯有狠狠一剜,告戒他适可而止。而他向来是厚颜无耻,想要自觉,至少要等下辈子!这是他的眼神,清楚告诉她的——
北辰冥说,公司和公寓现在都有记者蹲点,在Joe清理完毕前,哪也不能去。只能跟他一起,一整天。从街头漫步到街尾,腿上的伤再次被抻痛,她却还是若无其事地跟着。被他牵着,被他宠着,被他那双眼深深看着,心一次次温暖起来。绝望时,难堪时,总是有他。这种感觉,就像回到了当年……
“如果我赢了,我要你听我说完一句话!”这是在赛车场上,北辰冥跨坐机动赛车上时说的话。
“好!”梁雨宸戴上头盔,坐在他身后,爽快答应。看着险峻的赛道,四处布满的障碍,和一辆辆蓄势待发的机车,她下意识搂住他的腰。
“抱紧了,否则你会摔死!”车蓦地启动,梁雨宸‘啊’一声惊呼,拼命抱紧了他腰,恨不能糅进他脊背中。
北辰冥满意勾唇,箍紧了把,目光如炬,“我一定会赢!”因为那句话,他一定要说!颇道稍窄,旁边的车纷纷翻槽,惟独北辰冥带着她,一路飞跃而出。沙石啪啪打在他身上,她却安然无事,除了紧张地抱紧,抱紧,再抱紧,她只能眼见着机车像疯了般,撞倒旁边那台,猛地从高坡上,猛地飞了下去,连跳过两台车顶,尘灰烟雾呛的她睁不开眼。
“滚开!”他冷冷一斥,身旁两辆车叫呱地逃开。身后传来“这家伙疯了”的声音,他却不顾一切。眼底被什么充斥,某种情愫纠结地炸开,分不清是执拗还是疯了,却是拿整条命在拼。
在她抱紧他的那刻,已经代表,她把命交给了他!而他把命,交给了上帝。他们缴上了一切,所以,不能输,只、能、赢!为了那句话,为了她的相信,他不惜用最极端的方式,哪怕是死亡!
他的绿眸鹰一般的犀利,锁定终点,从单壳板上猛地被弹向满是油桶的沙滩。“闭上眼睛!”
“啊——”
在梁雨宸一声大喊中,机车被抛了出去,他稳稳站在海边,抱住失魂的她,“我赢了,丫头!”
‘啪’
梁雨宸一个巴掌甩过去,满面苍白,“你以为很酷?你拿我的命在赌,混蛋!”
北辰冥舌尖舔舔唇角血丝,双眼突然深不见底。蓦地低下头,封缄她双唇。
“混蛋!”梁雨宸含糊不清地推打他,他却决意吻住她,在海风拂起的海滩上,扣紧她的下巴,弯腰吻的更深。
海面上忽然掀起大浪,浪花淹到脚下,不远处天空烟火如流星,夺目闪耀。
“北辰冥!”梁雨宸抬头,满腔余悸。
“我爱你。”忽然的一句,却噎去了她所有的怒斥。她双瞳张开,唇刚启,一阵海风灌进来,她呆楞着,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他只是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抵御冷风的肆虐,“我要你听完一句话!那就是我北辰冥,爱上你了。你可以继续戴着你的面具装不爱我,继续打我,继续怀疑我,可这辈子,你就是我的,别想跑!”
梁雨宸听着,他用力道出的一字一句,“爱我,或者死!”
她低下头,沉默半响,才手覆上他胸膛,闭上眼问,“你会骗我吗?”
她狠狠抓住他胸口,笑着说,“如果你骗我,我就剜了你的心,杀了你!”
烟火正灿烂,海风吹过眉眼,赛车的人都摘下头盔鼓掌,而她依偎在他怀中,庸懒地笑着。试着爱吧,梁雨宸,让自己不再孤单。试着爱吧,别怕被剜心,别怕受伤害,或许你真的可以……
“堂哥,看来你已经没戏了。”乔子轩惟恐不乱地翘着二郎腿,磕在瓜子向车外扔,露出痞笑。
乔晟烨远远看着,看着烟火多么绚丽,看着他们多么动人的相拥。看着……静静地看着,笑靥和煦明艳,眼底却被霜轻覆。美丽的脸,像残将凋谢的花,一瓣瓣被海风吹散,最后如鬼般白。
他噙起了那抹似笑非笑,以为这是商场,他能泰然自若。可香烟被夹起,却手指颤的送不到嘴边。一次次想舒缓情绪,一次次却滑下去。“见鬼的!”他低咒着。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乔子轩知道,所有的事压下来,他已经崩溃了。“那三年对她好点,也不至于最后不剩半点情分,便宜了别人。”
“以前每次,老婆都会记得我生日,亲手给我做蛋糕。每次我生病喝醉了,她都会在身边照顾我。我伤心难过了,她会默默坐在那里陪着我。我生气了,她会帮我揉胸口。我受伤了,她会背我下楼,我吃不下饭了,她会一口一口喂我。可我,在她高兴时,总是放冷话。在她难过时,总是折磨她。她犯一点点错,我也会惩罚她,不放过她。三年来,我没陪她过过一个生日,没给她买过一件衣服,连一句真心话也没对她说过。我永远记得是她害了宛儿,是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是她让我无家可归,让我人不人鬼不鬼。我告诉自己,再狠一点,再努力一点,让她下地狱!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这里一天比一天痛,怎么藏也藏不住,我没办法,我太痛了。我告诉自己,算了,乔晟烨你放手吧,放了这个傻瓜吧!你不能爱她,也不想恨她,就让她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