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先行告辞。”陈贵妃如愿以偿,看着水皇后那变幻的神色,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转身离去。
养心殿的争执并没有打扰帝王和长公主父女间的笑谈,“说来这段时间皇后娘娘也的确是忙得很,镜儿到底也不小了,说来该娶一位大皇子妃了。”
齐帝闻言愣了一下,旋即才道:“也是,轩儿齐武元年生人,如今都那么大了,她选的人是谁?”
帝王的敏锐依旧,长公主却没有半点被戳破的尴尬,落落大方道:“皇后娘娘最近倒是看中了长宁侯府的岳清歌的,只是那丫头前段时间刚巧和新科榜眼文天翔,听说已经下了聘了。”
齐帝闻言笑了笑,“长宁侯府向来不愿意和宫里来往,那岳家小丫头最是被侯府老夫人宠爱,她想多了。”
“皇后娘娘也是心急轩儿的婚事,虽然长宁侯府不愿和皇家结亲,可到底岳家小姐的品行都是不错的。便是儿臣见到也是喜欢那丫头。”
齐帝闻言一笑,“你最近倒是活泼了些,以往哪会想这些。”
长公主闻言一笑,“是儿臣愚钝,之前想岔了。”
她顿了一下,旋即继续道:“京城里贵女虽然不少,可是当得起太子妃的却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更何况三弟和……都成了婚,轩儿身为诸位皇子之首,再孤家寡人却也不合适了,适才儿臣和皇祖母说起这事来,她老人家也是赞同的。”
齐帝似乎有些疲倦了,只是听到长公主提及太后却又是振作了精神,“你皇祖母说了什么?”
长公主从容道来,“皇祖母说大皇子妃不同其他皇子妃,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自然是要慎重选择,京城贵女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让儿臣帮着皇后娘娘参谋一二。”
慎重选择?齐帝闻言一笑,“这是在说当初她给轩儿选水凝芝吧?”虽然也算是不错,可是三寸金莲落人口舌,这辈子却也是当不上太子妃的。
长公主并不意外齐帝会想到当初的事情,“儿臣从寿康宫过来的时候,倒是想了几个人选。”
齐帝颇是有几分兴趣,兴致勃勃道:“你倒说说看,都有谁。”
长公主笑了笑,“其实京城贵女是不少,可是能当得起太子妃之位的却也是没几人,家世要好,人又要好,儿臣想来想去,最为合适的莫过于宁远侯府的宁四小姐还有就是镇南公府的南宫小姐了。”
“她们两个?”齐帝神色间颇是耐人寻味,长公主似乎没看到帝王的异样似的,继续道:“其他几人儿臣倒也是想了想,定国公府的月如郡主虽然性子不错,可是到底是定国公一手带大的,性子好强,做一个闲散的王妃也就罢了,若是做太子妃却是少了点手腕的,国子监祭酒水大人家的女儿水雪乔是个才女,却也是自幼丧母,心高气傲了几分,还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怕是不愿意嫁入皇家的,再有其他的一些勋贵和官宦家的小姐,要么是尚且年幼,怕是坐不稳太子妃之位,要么就是性子软弱了些,怕是不适合。”
齐帝闻言笑了笑,“你倒是想得长远,不过却是少算了一个人,怎么,不舍得?”
帝王语气风轻云淡,长公主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旋即却是轻声笑了起来,“不是儿臣不舍得,只是诗缈她身上到底是流淌着沫家的血,儿臣当初向父皇求情饶她一命是因为她与儿臣有救命之恩,可是儿臣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毁了大齐的江山社稷。”
“毁了这江山?”齐帝的笑意中带着冷冽,似乎动了杀机一般。
“父皇知道镜儿喜欢诗缈那丫头的,可是皇后娘娘却不想自己唯一的儿子因为情爱而耽误了江山社稷,所以对诗缈颇是几分偏见,轩儿是孝子,夹在诗缈和皇后娘娘之间,往后却又该如何自处呢?”
长公主声音压低,只是话里的份量却是足得很。齐帝沉默了许久,“她不是奉命押解粮草去北疆了么,说什么时候回来?”
长公主摇了摇头,“这个儿臣也不知道,到底是前方军情,父皇回头问一问轩儿便是了。”
齐帝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你说的那两人,南宫语嫣就算了,瑶依那丫头已经嫁到了镇南公府,若是太子妃再出自他们家……”
齐帝笑了笑,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南宫靖宇会即刻从南疆赶回,而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请自己收回成命。
“那父皇意思是……”长公主微微皱眉,“宁远侯府这些年来成器的子嗣不多,儿臣怕回头出了乱子。”
齐帝闻言冷笑,“放心,宁远侯府到底是百多年的勋贵,纵然出不了人才却也不会纵容子嗣成为纨绔子弟的。”
这是在指桑骂槐,说承恩侯府的事情。
只是长公主却并不在乎,反倒是笑着道:“到底是父皇有远见,回头儿臣向皇后娘娘请示一二,看看她有什么看法,到底回头这大皇子妃是她的儿媳妇,若是做婆母的不满意,怕是轩儿更是为难。”
齐帝笑道:“你倒是关心他,不用去试探了,这是选大皇子妃,又不是寻常百姓家挑选儿媳妇,那容得她挑三拣四?回头你寻给机会跟她说道说道,朕再跟她细细说。”
齐帝这般态度强硬,长公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看这小半个时辰下来,齐帝精神竟是有些不济,长公主眼中露出一些关切,“父皇,人死不能复生,七弟向来孝顺,便是泉下有知,却也不希望父皇您如今这般模样。”
从齐司邬去世,帝王重病后,所有的人都在帝王面前保持缄默,谁也不敢提及七皇子,齐司尘甚至便是七这么一个字都不敢提及,杜德全听到长公主这般说顿时脸色一骇。
杜德全连忙上前道:“皇上,长公主也是担心您龙体,你可千万别动怒呀……”
看着一脸慌张的杜德全,长公主不由摇头,“父皇,讳疾忌医是病人大忌,死者已矣,您……”她低声一叹,“还是放开些吧。”
齐帝缄默良久,最后才低声道:“朕累了,蝶舞你回去吧。你皇祖母寿辰,这事你多操些心,皇后回头操持轩儿的婚事,不会找你的麻烦的。”
长公主闻言唇瓣一动,父皇他这是用轩儿的婚事吸引水皇后的注意,让自己能从容地操办太后的寿辰之事。
“是,父皇好好休息,儿臣告退。”
养心殿里又是恢复了安静,只是帝王的气息却是骤然间粗重了起来,杜德全见状刚要招太医,却是被齐帝拦了下来,“不用,朕没事。”
杜德全看着这短短时间内却是苍老了十多岁的帝王,眼中不由露出一丝忧愁,“皇上,长公主说的未尝不在理,七皇子到底是没了,皇上再怎么遗憾,无奈,可是死者不能复生呀?老奴请皇上为天下苍生计,万万要保重龙体呀!”
膝盖接触到大理石地砖的冰凉,杜德全微微抽了一口气,只是却还是一脸恳切神色。
齐帝低声一叹,“朕只是……为什么当初明知道邬儿做得不对,朕却还是纵容了?罢了罢了,你可曾调查清楚,冥儿他现在在哪里?”
杜德全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窘迫,“老奴无能,现在还没有找到九千岁的下落,皇上,既然是承恩侯构陷九千岁,皇上您只要临朝便是可以给九千岁翻案,为何却……”却是一直精神不振,在这养心殿里消磨时光呢?这病情,也没见得纾解几分。
“朕自有打算,你去把慕非翎给朕找来,朕有话要问他。”
杜德全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半晌才道:“老奴怕慕大人被承恩侯拿捏,不会尽力的。”见帝王似乎有些不解,杜德全这才说道:“慕大人的夫人胎相有些不稳,偏生去拿药的时候药铺里都是缺少那几味药材,承恩侯以此要挟了慕大人……”
便是杜德全对这等手段也是不屑的,拿人妻小做要挟,又有什么当朝国丈的气度。偏生慕非翎又是最宠爱他夫人的。
这一根软肋,杜德全不得不叹一声,承恩侯又是拿捏对了的。
“他倒是还有几分脑子。”帝王笑了笑,“去传唤,若是传唤不来,就直接去坤宁宫便是了。”
杜德全闻言一惊,皇上之前还为了太子不肯伤了皇后的颜面,如今却是这般动作,看来九千岁在他心中,分量竟是比大皇子还要重几分呀!
见帝王态度坚决,杜德全领命而去,而齐司冥却是浑然不知,自己被人如此惦念着。
高昌城内,他颇为闲适地坐在那里,眼中带着几分戏谑。
李宗道派来的几人只觉得被人瞧得脸皮发麻。
这一连三天,他们每天被店小二伺候着好吃好喝的,每每还都是记在齐司冥账上,偏生两拨人又从来不说话,便是店小二也都觉得事情有几分蹊跷了。
“齐公子,这是您要的茴香街的小点心,刚出炉的。”
那点心从油纸包里取了出来,顿时散发出一阵诱人的香味,整个客栈里的人都是瞧向了这边。
“小二,茴香街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吃的点心?去给我买一份。”
开口的人一脸横肉,店小二看到不由笑脸迎人,“客官有所不知,这茴香糕每日里只供应这么三十份,小的也是排队排了好久才买上的,不如小的明天再给您去买,您说怎么样?”
那一脸横肉的大汉闻言却是脸上不悦,“什么时候糕点铺子都这么多规矩了,依我看分明是你不愿意给我办事,你可知我是谁?”
这话还真问住了,店小二茫然的摇头,旋即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一脸讨好道:“客官,你身份尊贵,犯不着和小的计较,明天小的一定给你准备好茴香糕。”
那一脸横肉的客人却是猛地一拍桌子,“放肆,本王面前,岂容你这般巧言令色儿?去把这店小二给我打三十鞭子!”
店小二听到这客人这般,顿时身子一软跌倒在地上。
“阿齐文族长何必这般动怒?若是想要用这茴香糕,这一份我送给阿齐文族长便是了。”
那一脸横肉的客人闻言顿时皱眉,看向齐司冥的目光带着几分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是乌昌部落的族长?”
齐司冥闻言一笑,“突厥六大部族中,唯独乌昌部落族长阿齐文孔武有力是突厥大名鼎鼎的勇士,一看便知道阿齐文身份,这小二有眼无珠,这点心还不给阿齐文族长送过去?”
店小二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脸横肉的家伙竟然是乌昌部落的族长阿齐文,他顿时愣在了那里。
因为契骨王召开六大部族会议的缘故,高昌城里最近关于几位部落族长的传言纷纷,而其中最为声名远播的莫过于两人。
一个是乌拉部族的阿坝亥,另一个则是乌昌部落的阿齐文族长。
阿坝亥声名远播是因为他容颜秀美,体质孱弱,上不得马挽不了弓,却是坐稳了乌拉部落族长一职。
而乌昌部族的阿齐文之所以名声大噪却是因为他每日里都荒淫无道,几乎每日都要御女,而且最是喜好美食,人又是臃肿肥胖,偏生却又是自己不肯承认,非要别人说他孔武有力才行。
店小二只觉得他们客栈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竟然有这么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