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伊迪丝，在我说出我来自哪里之前，可以先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你说。”
“这里是哪里？”
乔安娜听到这个问题惊讶了一下，她没想到凌雁月居然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在哪。
“这里是刚迪亚。”
凌雁月闻言眼睫颤了一下，从醒来之后眼中一直含着的温和就像是海面破碎的浮冰，从浮冰下翻涌出一些难以察觉的凄然。
乔安娜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抿了抿唇，柔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凌雁月扯了下嘴角，“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把我们扔到这么远。”
听着这个话头，似乎是要引出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的背后的故事了。
但是乔安娜和沃伦此刻又有些不忍心了。
这个故事肯定不是什么乐趣横生的八卦，而是带着深切伤痛与仇恨的。
“你才刚刚醒来，别劳神了，好好休息吧。”乔安娜开口道，作势就要扶着凌雁月躺下。
凌雁月反握住乔安娜的手，矮人的手掌宽厚有力带着让人心安的沉稳：“你们想知道吗？你们救了我，若是你们想听，我可以告诉你们的。”
乔安娜摇了摇头，把凌雁月塞回了被子里：“你且好生休养着，等你们都恢复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凌雁月一边心里微微遗憾准备好的故事没有说出口，一边又想着他们有九成的把握可以留下来了。
“你们想知道的时候，我随时可以告诉你们。”凌雁月又说道，展示着她的诚意。
“好。”
乔安娜夫妇又问了问凌雁月身上的情况如何，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之类的，而后以矮人的力量来说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去了。
神助攻：你不是最讨厌骗人了吗？
凌雁月阖上眼，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嗯，那是以前的我。
神助攻：怎么？现在是被你家那个小朋友带坏了吗？
凌雁月：只要是在人和人的交往之中，有时候谎言就是不可避免的吧。虽然对于我来说，当初那个骗我背叛我的人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但是站在他的角度来说，他又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情理之中吧。
神助攻：你这是原谅他了？
凌雁月：没有！我只是可以理解了这么一个解决问题的方式，但是他的目的对我、对我的臣民们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这是绝对不可饶恕的。
凌雁月：就像那个经常被讨论的问题，生活中能不能拥有善意的谎言？
凌雁月：我以前的回答是，谎言就是谎言，是无可辩驳的欺骗与背叛。
凌雁月：但是现在，我的观点又发生了一点微妙的转变。世事无绝对，有的时候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它造成的那个结果。我因为痛恨那个人做的事，而憎恨上那个人行事的时候所使用的手段。
凌雁月：从前的我非黑即白，容不得中间有一点灰色地带。但是这世间之事又岂是那么简单的？我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就只是要守护着我该守护的人，从这个世界中把他拯救出去罢了。
神助攻：嗯，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
凌雁月：呵，也可能这只是为了给我自己开脱罢了。毕竟从一进入这个任务开始，我就在欺骗隐瞒。
神助攻这下不敢吭声了，觉得今天的凌雁月有点过于犀利，有点想回头打死刚刚问出这个问题的它自己。
厨房。
乔安娜做菜，沃伦在边上打下手。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都在沉思着什么的样子。
沃伦透过升腾的白雾看向乔安娜，犹豫了好久才开口道：“我们是不是应该问清楚他们的来历，万一是引狼入室怎么办？”
本来他们夫妻俩就商量好了，等他们醒来之后就要调查清楚他们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虽然他们夫妻救了他们，但是并不想因为这么一个出于好心的举动，会带来什么意外的灾祸。
乔安娜何尝不知道应该这样做，但是刚刚在房里，看着凌雁月的眼睛，她就没有办法强迫她去揭开那些可能的伤痛让它赤裸裸地呈现在他们面前。
“那你去问啊。”乔安娜掀起眼皮子瞪了他一眼。
明明是他把人带回来的，之前也都和她商量好了，但是刚刚在房间里，沃伦还不是窝窝囊囊地站在一边，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屁来？
若是他真的坚持，他们俩能那么轻易地放过凌雁月？
明明他刚刚也在那个情境里不忍心戳她伤口，现在回过味儿来了，搁这放马后炮呢。
沃伦的嘴唇翕张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闭上嘴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帮忙。
他能说什么呢？反正他每次看见凌雁月那双眼睛，就像被蛊惑了一样，明明他是个大老粗，但总是会被她强大的情绪给感染了，不自觉地感同她的身受。
所以明明知道这样的行为潜藏着危险，但是他还是不自觉地倾向她。
实在是太可怕了。
朔风古城的矮人们鲜少与外界往来，他们所有接收到来自外界的东西都是通过瑟奇的商人带来的。
就像他们改进了的烹饪方式，就是已经吃习惯了新菜式的瑟奇商人带到朔风来的。
可惜他们是来做生意的，会忍不住指导矮人们的饮食方式，却不会带来剧院。
如果沃伦和乔安娜去剧院观看过演出的话，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震撼于凌雁月的情绪感染能力了。
只可惜矮人们的娱乐生活实在是太过匮乏，所以分分钟被凌雁月带入戏而不自知。
凌雁月：姐姐我可是专业演员来的，业务能力杠杠滴。
半个月之后，沃伦带回来的“矮人”们都痊愈了，在这期间，几位“矮人”也和他们夫妇俩产生了友谊。
于是乔安娜夫妇便更加忍不住疑惑了，明明这些人都很友善可爱的，怎么之前会遇到那样的事呢？
这天吃完饭，其他人都跟着沃伦去采矿了，凌雁月留下帮乔安娜一起处理家务事。
“魔能币还够用吗？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凌雁月道。
“够的够的。”乔安娜忙回道，“你给的那些魔能币，在我们这个小村子里一辈子都花不完啦。”
凌雁月笑了：“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你放心，我们有钱的。”
乔安娜知道凌雁月说的是真的，哪怕她和她的朋友们穿上了和他们一样的衣服，也掩饰不住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和这个落后的小村子格格不入的气质。
“趁着小朋友们不在，我想今天是个说故事的好天气。”凌雁月语气自然地提起了这个话题，还俏皮地冲乔安娜眨了眨眼睛。
乔安娜看得出来，在他们这一群人里面，凌雁月才是领头的那一个，今天难得所有人提出要和沃伦一起去看看矿洞，怕也是她早就安排好的。
“好啊。”乔安娜笑了，明明凌雁月还什么都没说，但是她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莫名地落了地。
落得太早了。
凌雁月和乔安娜在院子前的石桌上坐下，还没开始说话呢，就听到一个粗嗓门的嚷嚷声：“你们看！我就说沃伦他们家最近去菜场上买的东西不对吧？看看看看，这么多外地人，太可怕了！”
乔安娜的脸色一下就慌了，她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凌雁月跟着她一起向门口走去。
沃伦臊眉耷眼地抿着唇，沈子墨和亚德里恩他们站在沃伦的身后，面色沉静从容，凌风还拍了拍沃伦的肩膀，凑近他低声说着什么，大概是让他不要怂之类的打气的话。
一个身形膘壮、满脸黑须的矮人正对着一群被他引来的村民们滔滔不绝地叙述着他敏锐的观察力发现的不得了的事情。
那些村民们听着膘壮矮人的叙述，看向沃伦和他们的眼神都带着隐隐的敌意。
这个贫困的村落将他们这些矮人的世世代代都锁在了这里，所有人都清楚这个村子里有些什么人，对于凌雁月这么一行突然出现在他们村子里人，就像是一滴水溅进了油锅里，瞬间让他们炸开了锅。
“嚯，难怪不愿意带我们回来，原来家里还藏着一个呢！”膘壮矮人看到了走过来的乔安娜和凌雁月，立刻指着他们大声道。
啧，凌雁月看着那个矮人的样子眯了眯眼，又是这个熟悉的外形，这个作者的想象力也未免太匮乏了。
彪形大汉，满面横须，炮灰标配？
不过不管是不是炮灰，都正好撞到她的戏台子上来了，这就让他姑奶奶好好给他唱上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