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凌雁月还是跟着宋无期走了。
就凭沈子墨在宋无期那副和平常温柔伪装截然相反的样子，宋无期肯定知道不少有关沈子墨的事。
清酒入杯，把月光碾得细碎。
凌雁月不期然又想起了沈子墨眸子里那一泓清亮的月光。
她轻咳一声，为掩饰自己的走神，一把拿起酒杯喝下。
这一喝就更了不得，刚刚她从小男朋友嘴里尝到的就是这个味！
嗯，还是小男朋友的酒更好喝些，又甜又烈嘻嘻嘻。
宋无期此人，年纪轻轻能坐稳长恨寺寺主的位置，靠得可不光是武力。
他看了一眼凌雁月走神荡漾的神色，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雁月姑娘，你知道我是谁吗？”宋无期淡淡地问。
凌雁月飘到沈子墨身上的魂才被拉了回来，回过神道：“何出此言？你不就是长恨寺寺主？宋无期？”
“原来雁月姑娘还知道这有个大活人坐在你面前呢。”宋无期把酒杯抵在唇边，别有深意道。
凌雁月臊了一下，听出宋无期是在说她心里只想着沈子墨，完全忽略了还有旁人，她干笑了一声：“当然知道了，怎么会不知道，我就是今晚有点醉了，容易走神哈哈哈。”
“是吗？我看晚餐的时候雁月姑娘只捡着菜吃，什么时候还喝酒了？”
凌雁月：我拳头握紧了。
良辰美景，美酒佳人，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不懂！
就凌雁月和沈子墨之间那点猫腻，宋无期从见到他们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沈子墨全然地把他的后背交给凌雁月，微微侧身站在她身前，形成一个保护的站位。
而凌雁月，那双眼睛里对沈子墨火热的感情，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见。
“明人不说暗话，说吧，找我干嘛。”刚刚进入恋爱的女人脸皮还没修炼到家，经不起调侃，凌雁月仰头干了一杯酒直接道。
“你不怕我？”宋无期道。
凌雁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怕你干嘛？”
青年抿唇笑了一下，看起来无害极了：“我身边的人，他们都怕我。”
“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喊打喊杀地要把我千刀万剐，但是到了我面前，哪个不忌惮我？”
“就算是……”宋无期深深地看了一眼凌雁月，“沈子墨，他在我面前也滴水不漏。”
“这很正常嘛。”凌雁月道，“他们怕你，是因为打不过你。”
“那看来你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
“那是。”
“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如此有倚仗呢？”宋无期道。
“倚仗？”凌雁月蹙了蹙眉，“我自己就是我的倚仗呗。”
宋无期琢磨着凌雁月这句话，只能从中咂摸出她的自信。
但是一个连长恨寺和暗影楼都查不清底细的人，他不相信她的倚仗只是那一人一剑。
后面或许有个更隐秘的组织……
“诶，现在该轮到我问你了。”凌雁月道。
宋无期心里想着事，漫不经心道：“什么？”
“你知道……秦炎和沈庄主的事吗？”凌雁月道。
她虽然之前心里就有了大概的猜测，不过还是要找人证实一下。
宋无期诧异地挑了挑眉，这个总是笑眯眯的青年脸上出现了意外的情绪：“你不知道？”
凌雁月坦然：“不知道啊。”
“这件事当年很轰动，你居然不知道？”
“真不知道。”
宋无期的面色有些纠结：“你是在哪个深山老林呢？这都不知道？”
“你说不说？！”凌雁月不耐烦了。
“你这人还真没耐心。”宋无期道。
清光剑沈堂、落雪情施眉、乞星子秦炎、素花手云娘。
这四人本是年少好友，曾一起闯荡江湖、惩奸除恶。
后来沈堂与施眉缔结良缘，安顿一隅，创办一叶山庄，诞下长子沈子墨。
沈堂虽是江湖中人，但是他饱读诗书、性情敦厚，将沈子墨教养得极好，一言一行莫不端方有礼。
六年前，沈堂夫妇赴老友秦炎之约，却不知为何，好友秦炎居然设下埋伏要夺他们性命。
沈子墨从那场谋杀中幸免于难，但沈堂夫妇却命丧好友之手。
沈堂夫妇身死的茶馆和一叶山庄，事发之后就被人蓄意纵火，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实在是惨烈。
凌雁月沉默了，她猜想到沈子墨的父母是被秦炎所杀，但没想到是这样一种刻骨铭心的方式。
亲眼目睹双亲被杀，自小生活在山庄里的亲友也化为飞灰，对于才十三岁的小孩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
“然后呢？”凌雁月低声道。
“然后……”宋无期淡淡地抿了一口酒，“成为遗孤的沈子墨在各派辗转生存，大公子一时尝尽人情冷暖。三个月后，乾清门长老韩离将他收入门下，于是成为乾清门大师兄。”
凌雁月终于知道了她想知道的，但是却并没有因此感到雀跃。
“我说，你连他的这点事你都不知道，就敢和他勾搭上啊？”宋无期笑道。
“这有什么不敢的？”凌雁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你想想看，他的过去这么悲惨，指不定就心性一扭曲，表面风清月明，实际上冷心冷情心狠手辣呢？”他唇角轻勾着，眼里透着意味深长的光，那平凡的五官都蓦地变得充满神秘感了起来。
凌雁月轻哼着起身：“别来挑拨离间这套，他什么样我都爱。”
“你就这么走了？”
凌雁月摆摆手，十足地冷酷无情渣女范：“你的利用价值就到这了，再见。”
……
凌雁月走到自己房门前，就觉得不对劲。
房间里面有人。
她心里正为沈子墨低落着呢，又见房间的异常，心里烦闷极了，觉得这一晚上怎么总有人找她，真是没完没了了！
她气冲冲地一把推开门，决定无论是谁，她都要狠狠地教训一顿！
但是下一秒，熟悉的气味从鼻腔传来，她手上的动作一下就止住了。
伏在她身上的人影，伸出手把门合上，走廊上泄进来的微光一下消失，室内一片漆黑。
酒香在黑暗中浮动。
凌雁月的呼吸都放慢了，她轻声道：“墨墨？”
对方没吭声，只是环着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头枕在她的肩膀上，温热的鼻息吐在她的耳畔：“你去哪了？”
凌雁月回抱着沈子墨，脸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你怎么不说话？”沈子墨的语气忽然变了，有点生气。
“墨墨啊。”凌雁月叫了声他的名字。
他哼了声：“别以为你撒娇就能逃过一劫，我都看到了！你刚刚和宋无期在一起！”
凌雁月感觉到了，她小男朋友是还醉着呢。
她抚了抚沈子墨的脸，沈子墨任她摸了两下之后撇过脸避开：“我还没原谅你，不准摸。”
凌雁月一边为他酒后的孩子气心软，一边又忍不住想逗他。
她伸出两只手精准捕捉住沈子墨的脸，揉了揉：“我就摸我就摸，我就是馋你身子！”
沈子墨怔了怔，忽而松开凌雁月，转身就想走。
凌雁月连忙抱住他的手臂：“诶，你别走啊。”
“你这个大骗子，还说什么是你前世今生的恋人，原来都是骗我的。”沈子墨语气忿忿。
凌雁月没想到他真把她的话给放心上了。
在他清醒的时候，嘴上说着前世今生是话本里的剧情，但是其实他一直都记着。
在他酒醉的时候，明明她只是随口的一个玩笑，但是他也放心上当真的。
凌雁月瞬间觉得自己充满了负罪感。
她一个飞扑缠到沈子墨身上：“对不起宝贝，我是开玩笑的，我最爱你了！”
沈子墨犹豫了一下，然后侧过脸问：“……真的？”
凌雁月不住点头，下巴磕在他的肩窝上：“当然是真的了！我对天发誓！”
沈子墨又道：“那宋无期呢？”
凌雁月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脖子：“我们宝贝这是吃醋了呀？”
沈子墨闭上嘴不说话了，只是那股别扭的酸味十里之外都闻得到。
凌雁月“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侧：“别吃醋啦，他就是一个路人，不重要！”
“那你和他，把酒言欢，彻夜畅谈！”沈子墨控诉。
凌雁月大呼冤枉：“这哪就彻夜畅谈了？半个时辰都没有吧！”
黑暗之中，大概真的能给人一种隐私被保护的感觉，所有的情绪都被放大。
本就醉酒的沈子墨显露出了十九岁少年应有的孩子气，不管他外表多么的端方明事、掌控全局，但是在爱情里，他只是一个青涩的新手，会为爱惶恐、患得患失。
凌雁月一顿好哄，才终于给足了沈子墨安全感。
只是一顿折腾下来，实在是疲惫得不行，于是她拖着沈子墨就一起和衣而睡了。
……
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浮尘在空中上下飞舞。
凌雁月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冷脸。
沈子墨见凌雁月终于醒来，肃着一张脸问：“这是怎么回事？！”
凌雁月刚醒来还有些懵：“什么怎么回事？”
沈子墨抿了下唇，咬牙道：“我们怎么会睡在一起？”
凌雁月：“额，这严格来讲，我们还不算睡了吧……”
她的话沈子墨凉凉的眼神中越来越弱。
靠！醒来就忘记昨天喝醉的事情了？！
这翻脸的速度简直不要太快！
她要退货！把她的粘人可爱小奶狗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