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的错啊!”闫星星揪扯着绵绵的衣领,忽然间手指没了力量,松开了。
她的眼泪落了下来,大颗大颗的滚烫在地上,像是要在地上砸出一个坑坑洼洼的印记。
而绵绵的眼,变得空洞洞的。
她的眼睛没有焦距,没有神采,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绵绵一把抓住了闫星星的手,反客为主,将颓废的闫星星,一把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说傅生的骨髓,是孟长川捐献的?”
“你不知道这件事?”闫星星冷笑了一嗓,拂开了绵绵的手。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傅生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
奈何。
傅生从未对绵绵说起过这件事,连同陆洋,陆洋知不知道这件事?
绵绵的脑子很乱,成了一团解不开的线头,缠绕在一起,她忽然间喘不过气来了。
满脑子浮现出和孟长川在医院碰面的场景。
他的脸色苍白又憔悴,就像是刚刚做了手术,还没有痊愈,身体又生病的人。
那么脆弱,那么隐忍又沉默。
绵绵又想起来,孟长川的一系列反常。
包括他去酒吧喝酒的时候,望着她的眼神,他的眼底浮现出丝丝缕缕的不舍和伤痛,就像是一个在做告别的人。
一个,在同自己深爱的人做彻头彻尾的告别。
那么疼痛,所以他需要搞别的用力一些,彻底一些,不留下任何的遗憾。
绵绵深吸了口气,她注视着眼前的闫星星,问道:“所以也就是说……你和孟长川根本就没有结婚?那么婚礼上——”
“假的,都是假的!”闫星星不耐烦打断了绵绵的话。
“都是假的……”闫星星抬起手来,她的手指穿过了头发,勾勒着眉眼,那眼角散发出了几分自嘲的笑容,“只是为了演戏给你看,他利用了我,把我当成了棋子罢了。”
“呵呵……”
“也怪我,怪我犯贱,怪我容易心软,所以才心甘情愿被他利用,现在想想,他也没对我怎样,花钱请我吃昂贵的饭菜,给我买礼物,开车送我回家,介绍他的朋友给我认识……”
“可是他从来不抱我,从来不吻我,从来不会和我手牵着手。”
“也从来不会和别的男朋友那般,和我聊天,他有什么事情,都是一通电话找我,可是约我出来,目的只是为了演戏给你看。”
说着闫星星又自嘲的笑了几声,那笑声听上去悲凉又悲哀。
“我亲眼看见他住院,亲眼看见他为傅生捐献了骨髓,他是那个动了手术的病人,可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让我不要告诉你这件事,他说不想你有负担。”
绵绵抿了抿嘴唇,什么话都没说,她脸上还有湿漉漉的茶水的痕迹。
换做是平时,谁敢泼绵绵一脸水,绵绵肯定会换回来的,可是现在没有,她没有心情。一点心情都没有。
满脑子都是闫星星刚刚歇斯底里的话,她说孟长川给傅生捐献了骨髓。
这句话就像是紧箍咒是的饿,在绵绵的脑海里面回荡着,旋转着。
绵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都忘了怎么和闫星星告别的。
只知道,她没有坐车,一个人,就像是孤魂野鬼。
回到了家。
绵绵对上了傅生关切饱满的眼神,他皱眉头的样子很真切,把绵绵拉到了沙发上,修长干净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注视着她微微发红的脸颊。
“怎么弄的?红了?”
“闫星星泼了我一脸的水。”绵绵面无表情说道,她看着傅生,眼底讳莫如深。
傅生的眼底立刻就多了几分寒气和杀气,“她为什么要泼你?”
“孟长川。“绵绵缓缓地吐露出这三个字来,眼神没有任何的焦距。
傅生别开眼去了。
他去拿了冰袋,抚摸着绵绵的脸颊,这么隔着光影,隔着这么短的距离,却又像是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也不知过去多久,傅生给绵绵敷脸的动作停顿住了。
这一刻,好似空气都在这一瞬间变得沉默了下来。
傅生嗯了一嗓子,半晌后开了口:“孟长川救了我。”
“我起初……不让他救,他说做一切都是为了你,让我不要觉得亏欠他什么。”
说着傅生停顿了几秒钟,他没有看绵绵,只是垂着眸,长睫遮住了傅生那黑沉深邃的眼眸。
“这件事情,现在你既然知道了,那我给你一个选择,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祝福你,也不会有任何的意见。”
绵绵闭了闭眼,她感觉浑身发冷,冷到了刺骨。
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滚落到了傅生的手背上,灼烧般滚烫的热度。她的嘴唇如同秋天落下之下的一片蝴蝶,瑟瑟发抖。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件事?为什么非要让我……知道?”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要知道,不要知道孟长川在背后做了这一切。
只是为了她可以安心。
只是为了她可以和傅生,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失去五感,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疼痛了?可是人活着,欠了情注定要还情的,她欠了孟长川的。
翌日。
傅生约闫星星见一面,闫星星赴约了。
黑色的衬衫包裹着傅生,他身材修长,又白又瘦,太清瘦,他在注视着闫星星的时候,眼睛是没有任何温度的。
“傅总,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想喝点什么?”
“我随意,什么都行,”闫星星淡淡说道。
傅生点了两杯清茶,服务员一杯端在了傅生的面前,傅生注视着手里的茶水,泛着热气。
紧跟着,下一秒,傅生忽然抬起手,茶水呈现出抛物线的弧度朝着闫星星的脸颊泼了过去,如同昨天闫星星泼向绵绵的那杯茶水,那么微微烫。
却又似乎,比绵绵的那杯茶水还有热一点。
闫星星的脸颊湿透了,她闭了闭眼,笑了。
“傅总这是什么意思?”
傅生两只手交叠,放在了桌子上,他缓缓地看向了面前的女人,说道:“你有什么气,对着我来,再敢拿着她消气,朝着她脸上泼水,下一次就不是这般两两抵消这么简单了。”
闫星星又笑了,“真好……你这么护着你心爱的人。”
傅生沉默了。
他抚摸着茶杯的杯沿,叹了口气:“不过,孟长川救了我一名,而他辜负了你,作为补偿,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尽可能的替他满足你。”
“给我点钱……你给我点钱……”
闫星星的嗓音,染上了哭腔,眼睛里的碎片从眼眶深处砸落了下来,“你给我点钱吧……我想去找她他,我还是忘不了他……”
“可是我联系不上他了……我好想他……”
说着说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闫星星的脸颊滑落,她哭的就像是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小姑娘,仿佛那天深夜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并不是闫星星。
那只是一个伪装出来的,想要逃避现实的,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被抛弃一方的闫星星罢了。
傅生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很快的,同情就被他覆盖了。
“我可以给你钱,只是,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去找孟长川,孟长川不可能喜欢你,因为深爱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心里是绝对容不下第二个人的,不要做浪费时间的事情,尤其是,浪费在没有结果的人身上。”
他是过来人,他深有体会。
孟长川现在经受的一切,也是傅生经受的一切。
傅生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他付了账。
傅家公馆的二楼卧室,房间很空旷,黑色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没有一丝的光亮可以照射进来。
绵绵难得的今天没有去公司,甚至身上的睡袍都没有换。
白色的睡袍显得她脸色很是苍白,她长发披肩,遮住了大半的脸颊,只露出了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注视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两只手抱着膝盖,脚趾也跟着蜷缩在一起。
直到。
一件深灰色的外套,搭在了绵绵的肩头。
那股子属于傅生的草木气息,很快的将绵绵包裹缠绕。
绵绵抬起头来,动了动嘴唇,朝着傅生那边看了过去。
傅生弯腰,抱了抱绵绵。
这个拥抱,是让傅生的心裂开了两瓣,就像是被刀子扎过一般的疼痛。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要失去什么。
要失去陆绵绵。
再也得不到了。
“……”绵绵窝在傅生的怀中,没有什么反应。
傅生拍打着绵绵的后背,一声叹气从傅生的喉咙落了下来。
“对不起。”
“……”绵绵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你去找他吧,”天知道傅生是需要多么大的力气,才能说出这句话。
让陆绵绵去找孟长川,就意味着,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和绵绵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这个时候傅生才恍然察觉原来当初的姐弟关系,是多么美好。
他说的那句话是真的,他后悔了,是真的后悔了。
后悔和绵绵结婚。
后悔没有一直保持天平一样的姐弟关系。
因为这样的关系,就永远都不会失去,哪怕最后他不在人世,也会在绵绵的心里占有一寸的位置,至少那个位置,纯透干净没有被污染过。
不会像现在这样,像是拉锯战一样,让傅生的心里不好受,绵绵的心里不好受,而远在另一边的孟长川,心里更不好受。
三个人之间,注定只存在一场爱情。
他缓缓地松开了绵绵,面带微笑,如同温和如玉的天使,“我给你选择,你去找他吧,这样你会快乐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