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推开门，走了进去，映入眼前的景象，让她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地上很多的烟盒，还有乱糟糟的空酒瓶，那么堆积在地上，一团团的，空气中透露出一股子厚重的灰尘气息，就像是一个住在荒岛上的人，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
绵绵面无表情，做的第一件事是走到了阳台，伸手拉开了偌大的窗帘。
阳光，尽数地照射进来了。
很是明媚，但是孟长川而言是说不出来的刺眼，他已经很久没看见过阳光了，抬起一只手，阳光从他的指缝之间，落了下来，他的手腕上面也都是这样细碎的光彩了。
待到孟长川放下手，只看到绵绵的背影。
再然后，就是她缓缓转过身来的正面。
她就像是阳光女神，身材纤瘦，又高挑匀称，那么干净的一个人，浑身散发着让孟长川追赶不上的气息，他的神情有些凝固住了，这么看着绵绵。
绵绵也看向了孟长川，这才注意到他竟然洗了脸，还刮了胡子。
也就是说，刚刚那段时间，他是整理自己去了？
这个念头让绵绵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还这么在乎形象吗？偶像包袱？”
孟长川没说话，环顾四周，想要让绵绵坐下，可是四周没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
“你，先稍微一站，我整理一下房间。”
绵绵面无表情卷起了袖子，“我和你一起整理好了。”
他的家现在这么乱七八糟的，一个人的能力根本就整理不完了
孟长川有些懊恼。
“站着就行。”
他咳嗽了好几嗓子，声音听上去依然是那么沙哑，还有几分的病态。
绵绵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去拿扫帚去了，先清理地上的空瓶子好了。
很快的一个空酒瓶落入了绵绵的眼底，是辛辣的白酒，再然后往旁边一滚，就是药瓶。
她弯腰捡起了药瓶，是抗抑郁症的药物。
绵绵的眸底闪过一抹复杂，这种药物之前绵绵也吃过，很伤身体真的，副作用很大，会让人呕吐恶心，有的时候甚至还会眩晕，出现幻觉。
还没等他来得及说想，一只冰冷的手，已经先她一步，将那瓶子一把拿了过来。
“给我十分钟，我会整理好。”
“……”绵绵什么话都没说。
见她转身去别处了，孟长川将那药物的瓶子丢到了垃圾桶里面，然后去将房间里面剩下的抑郁症的药物，都藏了起来。
只因为那可笑的自尊心。
等到孟长川将客厅的房间打扫干净，额头冒出了细汗。
有氧运动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的，虽然是短暂之间的。
绵绵呢？
他这才注意到，她不知道去哪里了，厨房里面传来了阵阵的饭香味，吸引着孟长川的眼睛，只见绵绵炒了几道菜，端上了桌。
是再简单不过的家常小菜，清炒西蓝花，清炒土豆丝，又煲了一道粥。
这么看着，很是清淡却又很养生。
孟长川错愕了一下，绵绵递给他一双筷子，“吃饭慢慢说。”
他坐下来，眼眶有些发红，觉得没出息，很想哭，忍住了。
得病之后，他变得脆弱了不少，但是在绵绵的面前，孟长川是绝对不会哭的。
“尝尝味道怎么样？”
“好吃。”孟长川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绵绵嗯了一声。
“有些人的天赋是天生的，像我，我做饭的手艺就那样了。”
孟长川什么话都没说。
他像是很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已经丧失了某种资格，唯有沉默了下去。
吃完饭，绵绵才开了口，看着这个男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做手术行吗？带着陆绵羊的那一份，你要是死了，它多难受？”
“你就别管我了，你过好你的生活就行了。”
“你，已经影响到了我的生活。”
“什么意思？”孟长川抬了眼。
绵绵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从冰箱里面拿出了一瓶啤酒，仰头这么喝了下去。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含着一些楚痛的光亮。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现在活成了什么样子，你要是死了，我很难受，但是，我不爱你了。”
孟长川的心倏地一痛。
“嗯，我知道了。”
“我希望你能做手术，你能好好活着，说不定这一次手术成功，就不会再复发，你会活很长时间，不是很好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孟长川来回就是这样一句话，不知道心里面在想什么。
绵绵看得出来他现在沉默的很，抑郁症，她又不是没有得过。
但是。
似乎孟长川的症状，比她要严重一些。
毕竟。
他现在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
宁朝夕死了，是从孟长川的病房跑出去的，至于在病房里面孟长川对宁朝夕说了什么话，没人知道，宁朝夕的父母是不是找过孟长川，是不是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这一些，绵绵也是无从知晓的。
她只知道，孟长川现在不仅是身体状态差，他的精神状态也很差劲。
绵绵希望首先他能变得开朗乐观起来，得自己有求生的意思，才可以接受手术的治疗。
孟长川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一次睡着。
这么随意的姿态，这么快速地进入了睡眠。
他的作息不太规律，好久没睡过这样的安稳觉了。
只是那么蜷缩的样子，怪让人觉得心疼的，绵绵从厨房里面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场景，孟长川在沙发上睡着了，阳光落在他的肩膀，他太清瘦了。
和之前那个有血有肉的男人相比，已经相差很多了。
他的眼底乌青太重太重了，是黑眼圈，薄薄的嘴唇也都破了皮，只是那刘海太长了，挡住了眼睛，看不清楚眼睛和睫毛是什么样子了。
绵绵想了想，从他的房间里面拿过来一床毛毯，盖在了他的身上。
她没有碰到孟长川，隔着半米的距离，那么盖在了他的身上。
刚想要转身的那一刻，手腕被人蓦地抓住了。
“别走，别走……”他小声的嗫嚅着，嘴唇也在轻轻蠕动着，起初绵绵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是将脸颊靠近了，才看到他满头都是汗。
“别走……我一个人，不好受……”
绵绵想要将他的手拉开，却听到孟长川的嗓音再一次传了过来。
“陆绵绵，我好爱你。”
这一刻，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风吹动着窗帘沙沙作响的声音，还有孟长川那急促的呼吸声，仿佛都跟着静止了。
绵绵的眼睛难以置信收缩了好几下，愣住了，也是忘记了什么反应。
她低下头去，瞧着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
黄明毅对绵绵说过好几次，老孟做梦的时候，也在叫着你的名字，他对你什么感情，我也不敢问，不过你已经结婚了，有些话他也没法说了。
绵绵垂眸，看见了孟长川的表情，有些痛苦，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苦苦挣扎着。
“别走，绵绵你别走……”
他的嘴里叫着他的名字，有那么一瞬间绵绵以为他是清醒的。
可是不是。
很快她就否决了这个念头，因为孟长川的睫毛抖动得很是厉害，就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绵绵僵硬着胳膊，那只手那么僵硬着，被他拉着，她最后拍打了一下他的后背。
“睡吧，睡吧。”
好似是得到了安抚，孟长川的情绪一点点稳定了下来。
他的呼吸，他的频率，再一次的冷静了下来，眉头也很快跟着舒展开来。
绵绵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这么站着，又像是坐着，看着孟长川的脸。
那句，陆绵绵我好爱你，在她的心口激荡着。
绵绵别开眼去，却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幅很小很小的毛笔字，起初的时候绵绵根本就没看到，现在才注意到那黑色的笔墨，写了字。
一行字。
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
绵绵那两个字被写出来，仿佛格外的陌生，又那么熟悉。
一行清泪顺着绵绵的左眼滑落了下来，被她很快抬手擦了下去。
孟长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孟长川难得睡了一个好觉，醒来之后天色都黑了。
他有些混沌，有些迷蒙，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事实上他的确是做梦了，梦到了绵绵，那是在很嘈杂的飞机场，绵绵要走，他拉着她的手不让走，思绪就像是回到了从前谈恋爱的时候。
然后他抱着她，说我爱你，别走了。
绵绵的手拍打着他的后背，好我不走了，你别哭了。
在他的鼻尖围绕着的，是她身上好闻的气息，淡淡的，像是薄荷的气息，又夹杂着一点点橙子的气息，很是干净。
然后孟长川的眉头舒展开来，一觉，就这么睡到了现在。
“你醒了啊老孟。”黄明毅的声音在孟长川的耳边响了起来。
孟长川环顾四周，只看见了黄明毅在他的房间，穿着他的鞋子走来走去的，没看到绵绵。
他的眼神动了动有些落寞似的……
“她呢？”
“你说哪个她啊？陆洋还是陆绵绵？”
“后者。”孟长川的声音染上了几分依赖。
“哦走了，”黄明毅淡淡说道，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给孟长川递了过去，“临走之前，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