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洋见孟长川这般的一头雾水,自己也跟着一头雾水了,他拂开了孟长川的手。
“不是,这是你的狗,你还问我怎么了?你自己不知道好好照顾孟绵羊的吗?”
孟长川的嘴唇蠕动着,他已经很长时间没看见孟绵羊了,这段时间,他是自身也难保,他的精神状态很差劲,自己都照顾不及,更没有时间去照顾孟绵羊。
但是孟绵羊他是交给了黄明毅的,他相信黄明毅的人品,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放心将自己的狗交给了他照顾。
但是现在,此时此刻,陆洋却跟他说,孟绵羊……死了?
“到底怎么死的?你回答我。”
“是病死的,孟绵羊的年纪也大了,具体死的那天,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我也不清楚,”陆洋的两只手摊开,实话实道,“我也是后来才听我老姐说的,反正等我回来之后,孟绵羊的墓碑已经建在了京城了,我老姐哭的特别难过,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闻言,孟长川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的眼角眉梢,浮现出丝丝缕缕的楚痛和伤感,只是自嘲地勾了一下嘴角。
“她这又是何必。”
“是啊,她何必呢!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姐是最重感情的一个人啊。”
“……”孟长川没有多说什么,那眼神浮现出丝丝缕缕的波澜。
直到。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脚步,就像是从远方的天际传过来似的,一步一步,踩在了他的心口。
孟长川还没来得及转身,那一抬眼,就撞进了一双乌黑的眼睛深处。
陆绵绵的瞳仁里面,有孟长川的影子,他却是无地自容,去看她眼底深处的自己,慌忙的转过身去,背对着绵绵。
那背影僵硬了,只想着关门。
“陆绵羊走的很安详。”绵绵的嗓音顺着风,传到了孟长川的耳朵里。
在这一刻,好似空气都跟着静止了。
他已经数不清楚,自己多久没看见她了。
自己多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
她现在变得更好看了,有被岁月打磨过后的成熟和淡定,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举手投足之间,充斥着他比不上的气息,让人想要追寻,却又望尘莫及。
孟长川的喉咙,上下动了动,艰难的情绪,在心底里面激荡着。
不得不承认。
他败了。
在陆绵绵的面前,从头到脚,都是败了。
“但是陆绵羊的最后一面,你没有去,是一种遗憾。”绵绵又说道。
在这一刻,所有的一切,包裹着回忆,戛然而止,一切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孟长川捏紧了垂落在身侧的拳头,他青色的血管暴露了出来,太瘦了。
他已经骨瘦嶙峋,就像是一个濒临灭绝的人,下一秒仿佛就要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怎么给改名字了?”他让自己的嗓音,尽量的放的平常,听上去可以不那么沙哑。
绵绵面无表情,只是看着他太清瘦的背影,好似风一吹动,这个男人就要倒地不起了。
“葬在了京城,就要随着我的姓氏,你若是有意见的话,无效。”
“我没什么意见,”
孟长川的声音很轻很轻,没什么重量感的传了过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面对绵绵的时候,他的气势已经矮了半截,习惯主导的他,却卑微地面对这个女人了。
“我终归是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孟……陆绵羊,有时间,我去看看。”
话毕,他就要关门进去,绵绵的声音再次从他的后面传了过来。
“你想变成第二个陆绵羊吗?想葬在陆绵羊的身边吗?”
“如果可以的话。”
他不知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砰的一声关上门。
正对着客厅的,有一面靠近落地窗的偌大镜子,修长修长的,映衬着里面的人如同鬼魅,孟长川已经很久不曾照镜子过了,他抬起手来,抚摸着下巴的轮廓。
被密密匝匝的胡须包裹着,都要认不出原来的自己了。
一阵羞恼。
他,就以这样邋遢的样子,见了绵绵。
恨不得死了算了。
在她面前,反正他什么形象都没有了。
陆洋的手搭在了绵绵的肩头,冲着刚刚孟长川关门的方向,努了努嘴巴。
“老姐,看到了吧,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那胡子那么密,我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绵绵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他很少有这么不修边幅的时候。”
“对啊,我说要他见你,他还不见,现在怎么办啊?看他的样子,我们两个,他好像谁都不想见,那怎么让他做手术呢?”
绵绵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来,搭在了门上,敲了几下。
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她动了动嘴唇,对着里面的人:“孟长川,我有事情和你说,不开门的话,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反正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一会儿,陆洋眼看着天色都黑了,这都等了一个小时了,孟长川怎么还不开门啊。
抬腕看手表,都已经五点半了,陆洋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老姐,既然我们都来海城了,也不急着回去,要不先找个酒店住下吧,明天再过来找老孟好了。”陆洋觉得不着急,反正知道孟长川在哪里就行了。
“不行,”绵绵很果断的拒绝了。“我们要是走了,他肯定会跑的,第二天就找不到他了。”
陆洋愣了一下。
不是因为绵绵的话,而是因为她的那种态度。
那种坚定的,很果断的态度,就像是看透了一个人,很了解他,所以才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陆洋舔了舔嘴角,“老姐……”
“怎么了?”绵绵狐疑的看了过来。
陆洋赶忙摆了摆手,说没什么。
他忽然觉得,绵绵还是好了解孟长川啊。
这点毋庸置疑,毕竟孟长川是绵绵第一个动情的人,也是她默默地去了解了四年的人,就像是暗恋校园男神一样,她默默地去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所以孟长川的性格,他的脾气,绵绵是了如指掌的。
相比较之下,绵绵和傅生认识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接触的时间也太短了。
傅生又心思那么细腻,沉默寡言的,平时说的比做的少,绵绵也和他是同样脾气的人,一时间陆洋也困惑了,绵绵真的爱傅生吗?
还是说,只享受傅生对她的好呢?
绵绵和傅生在一起,真的会快乐吗?
绵绵不清楚陆洋心里所想,见孟长川始终不开门,她想了想,给黄明毅打电话。
很快的,打完电话,绵绵和陆洋就走了。
黄明毅不一会儿就来了,来敲孟长川家的门。
“老孟开门啊,是我!我来跟你负荆请罪了,我发誓,孟绵羊的事情,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它是自然晕倒的啊!”
里面的门缓缓打开,奈何,只开了一条小缝。
孟长川的手伸了出来,给了黄明毅重重的一拳头。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你走吧。”
“哎呀,你听我好好说啊,你开门我进去。”
“今天谁都进不来。”
砰的一声门又被关上了。
黄明毅叹气摇头,然后下了楼,自从宁朝夕死了之后,孟长川就一直住在海城原来的房子里面,这是他名下的个人财产,没人会来打扰他。
可是黄明毅看他日渐消瘦,眼神里面一点光亮都没有的样子,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毕竟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希望孟长川好好活着。
“看吧,他不愿意待见我。”黄明毅对着楼下的绵绵,耸了耸肩膀。
陆洋现在已经饿得饥肠辘辘的了,揉着发痛的肚皮,“老姐,我们先去吃饭吧好不好,我好想吃馄饨啊,我记得这里对面的街上好像有馄饨摊。”
闻言,绵绵从钱包里面掏出几百块钱,递给了陆洋。
“你和黄毛两个人去吃好了。”
“那你呢。”
“我和孟长川好好谈谈。”
“可是他不开门,你怎么进去啊?”黄明毅不解。
“……”绵绵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自顾自朝着楼上走去。
陆洋现在饿得完全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拽拉着黄明毅的胳膊,一脸的大大咧咧,“走了,陪小爷我去吃馄饨去吧。”
绵绵那边,她再次站在了门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利签,在上面写了几行字,递了过去。
“我已经知道你有抑郁症的事情了,这件事,现在只有我清楚。”
然后这张纸被从门缝下面,塞了进去。
三分钟之后,这张纸又从门缝下面传了回来,就像是小孩子在传纸条一样。
“回去吧。”
只有这短短的三个字。
似乎透露出一股子无奈,一股子辛酸,还有想要躲避的冷漠和生疏。
绵绵再次写了一句话,那字迹和她从前没什么区别:“陆洋和黄毛去吃饭了,现在只有我,你不用担心会在男人面前折了面子。”
“陆绵绵,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孟长川又给她写了一句话。
绵绵面无表情看着这句话。
又写。
“如果你是这么想我,那算了,当我没说。”
她将这张纸条再次从门缝里面塞进去之后,转身就走。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门就缓缓地从里面打开了,吧嗒的那么一声,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
“进来吧。”孟长川沙哑到了极点的嗓音,再次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