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落在了绵绵的眼底，她冲着陆洋很是干脆地笑了笑：“你不是。”
陆洋无语，这是真的喝醉了吧。
陆绵绵一字一句：“傻小子，你不是。”
“好了你真的喝醉了，再说这种话，我不开心。”
他伸长了胳膊，将绵绵面前的酒瓶子一把论了过来，不让她碰了，要是再喝下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绵绵摇头，用力摇着头，如同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面的孩子，听不到四周的声音，依然在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你不是……你不是……”
说着说着，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缓缓地滑落到底。
“我自己是谁，我都不知道。”
她是一个被丢弃在孤儿院的孩子。
也没有想要去找亲生父母的力气和期待。
无论是瑞琳也好，还是其他的人也好，要是心里面真的有她这个亲生女儿，为什么不过来找她。
为什么总是要让她主动。
她也想要做一个被动的人，这样很难吗。
绵绵苦笑了一声。
“我可能出生就意味着，要做一头牛吧。”
“一头，只耕地没有粮食吃的牛。”
“我也真想有家缠万贯的父母，刚出生的起点就站得比别人高，看的比别人远。”
“凭什么我的终点，就是人家的起点。”
“也可能……”
“我努力一辈子都达不到人家的那个起点。”
“你说，凭什么呢，凭什么老天爷这不公平，凭什么人家都有，而我……我什么都没有，我一点点的好，都享受不到。”
陆洋静静的听着陆绵绵说着，然后握住了绵绵的一只手，用力地点点头。
“老姐，我会让你达到那个起点的。放心吧。”
她把手抽了回来，摩挲着旁边的杯子，把白开水当成酒喝了下去。
“我不想靠男人，不想。我只能靠自己，现在除了我自己，其他的人，我一个都不相信。”
“我是你的后盾啊，你可以相信我的，老姐。”刚成年的陆洋有了男人的一点担当了，说话也有男人的那种味道了。
“你有钱吗？”陆绵绵眼睛很深邃，反问道。
“没有……”
“那你在这说什么废话？”绵绵说话简直就是毫不客气。
她的手指戳了戳陆洋的肩头。
随即，勾唇，一字一句：
“你花钱的年纪，花钱族，就闭上你的嘴花钱就行了，别给我画大饼，我不乐意。”
陆洋：“……”
……
最后，喝多的绵绵，是被陆洋从餐馆里面背出来的。
他也不知道绵绵住在哪里啊，问她，她也不说。
要不还是找个附近的酒店，住住好了，陆洋这么想着，总不可能两个人今晚上睡大街吧。
“老姐，你看京城的天上都没有星星，胶城的星星可多了。”陆洋背着绵绵，把她往上提了提，一边说道。
他觉得绵绵受了不少，也可能是因为他很久没有背过姐姐了。
陆绵绵嘀嘀咕咕……
声音很小，却又很固执……
那声音传到了陆洋的耳朵里：“我宁愿呆在一个满是废弃物的染料厂，享受着雾霾，也不愿意在那个永远没有出路的城市，寄人篱下地活一辈子。”
陆洋叹了口气：“老姐，其实你终归还是会明白，在外漂泊一圈，都不如家里好啊，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地方啊。”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说着她缓缓地睁开了眼，一抹讥讽从眼底滑落。
“你是不是不知道，那房产证上写的是你的名字？”
“什么？”陆洋还真的不知道。
“我看到了——早就看到了——”
她的讽刺，更甚，就像是在看跳梁小丑一样。
“陆顺海早就把房产证，改成了陆洋这两个字，没有陆绵绵，就是怕我抢家产呗。”
谁让她没有血缘关系呢。
“他们那一点钱，有什么让我可抢的，那栋破房子谁稀罕要，谁要？呵呵！我不稀罕。”
“姐，你真想要的话，我给你，给你好不好？不要难过了。”陆洋看不得绵绵这么难受，真是没想到她的心里竟然藏了这么多东西。
不为人知。
只是一个人默默的舔舐着她的伤口。
“切……我才不要。”
用力捏了陆洋的肩膀一下，她固执得再次说道，声音也是顿顿的，含着机锋，丝丝入扣。
“施舍的东西，我不稀罕。”
“别这么说啊……”陆洋好声好气的。
“那里一砖一瓦，从来都不是我的，我就是一条为了陆家出力的狗。”陆绵绵继续声色凛凛。
“老姐，你别说了……”
陆洋都快哭了，她还是要说，今天晚上她要说很多很多，她要一股脑的都说出来才好：“你知道我怎么样，才能最讨人喜欢吗？”
“怎么样？”陆洋不解。
“就是我可以一直赚钱，赚钱，无休止的赚钱，然后赚的钱全部都寄回家里去，给你们花，让你们衣食无忧，我呢？”
她呢？
是啊。
瞧瞧啊，她呢？
“我，从来捞不着一点好处，因为没人会感恩我的付出，他们只想看到他们的回报。”
“陆洋，我不会爱。”
一个从来不会低头的绵绵，哪怕是受了伤也只是表情淡淡忍受的绵绵，这是第一次在弟弟的面前，借着喝了那么多杯酒的胆子，在今天晚上，对着陆洋坦露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念头。
眼泪滑了下来，砸到了陆洋的脖颈深处。
听见她一字一句：
“陆洋……我好像真的不会爱。我好像不配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