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澈听了即刻对着牧修杰指向大厅的大门,“修杰!快去!”
“遵命!”
接到沈离澈的命令,牧修杰如风一般翻过身,横向穿过大厅中众人的骚动消失在侧边厅门之中。
“这么一来豫亲侯的命运也就到此结束了吗!”
在场目睹整个事件经过,诸侯之间纷纷开始议论。
“这就是想靠女儿得到王恩宠窃取权力的报应吧。”
“而他那个女儿竟然还是他国的探子,那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结果没想到妻子也被杀,就连私生子也背叛了他呀。”
接着,一道道同情的眼神此时却定了钟文博的生死!
“但怎么说他都是对着陛下揭起了反旗,没有人能保得了他了。”
“要砍头!”
钟文博维持着跪姿,猛然将头贴到地板上。
这样的演变完全出乎沈离澈的意料,此时他得拚了命压抑内心涌出的恐慌和颤抖。
这个冒牌钟美伦和躲在他身后的操弄者,他们甚至猜测到自己会祭出分化南方诸侯联盟的手段。因此,将其势力延伸到佣兵队的队长身上,让只有邺城的的佣兵部队进城时也能制造政变。
他们的目的不是要取自己的性命,毕竟区区两千人的佣兵部队不可能赢得了包含四军几十万士兵的军队。
但若是豫亲侯雇用的私兵发动政变,那么沈离澈面对众多的权贵,就只能将钟文博处以极刑了。而他的死肯定也会煽动其他诸侯内心的恐慌。
这么一来,天晋的王君和诸侯之间就会出现一道难以抚平的裂痕。
而且还不只如此,若是王都邻近的城镇也起兵政变,那么人民会认为国内又将发生内战,使得人民内心对于国政的担心和不满大幅上升。
换句话说,这群人的目的是要让诸侯和百姓对于天晋皇室产生不信任感!这不仅让沈离澈不禁愕然。
“王君陛下!”
“陛下!请您下达指示!”
“请您果断地做出裁决!”
夏雨辰和昊苍两名军队统帅单脚跪到沈离澈膝前,催促着他下决定。
现在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沈离澈必须尽快让军队出面巩固王城燕都的防御,阻挡邺城的佣兵部队入侵。而若是对方使用武力反抗,燕都近郊肯定会变成战场。
“陛下!请您批准臣等的鹿军出面迎击!对方不过两千人的部队!我会瞬间将他们歼灭!”
“……不行。”
考虑片刻后,沈离澈摇摇头,“让他们进城。”
“什……什么?”
“豫亲侯,你的这些私兵拥有多少门大炮?”
面对这个出乎意料的询问,钟文博先是微张着下颚愣了一下,但随即便在沈离澈严肃的目光之中回神,慌张地应答。
“应、应该有三十八门大炮……”
沈离澈得到满意的答覆,因而点点头,“那不需要鹿军出面了,让这些私兵直接进城,不要把城门关上!”
听到王君陛下这般近乎疯狂的决定,夏雨辰赶忙提出异议。
“可、可是这样那批佣兵部队就会杀进来了……”
“没关系!让他们把炮口对准我们进来!绝不能与之交战!”
在场不只是四军的统帅猜不透王君的意图,就连聚集在大厅的宾客的议论声中也明显透露出了惊讶和困惑的反应。
绝不能在燕都发生战争!我是天晋的王,这里是我的国家,我绝不能让那些不知名的家伙恣意玩弄!
沈离澈跑下王座,直朝着大厅厅门冲了出去。
“陛下!您要去哪里!”
“我要到皇宫城墙上的最高处去!”
“这怎么可以!太危险了!”
面对沈离澈这样的惊人之举,其他诸侯看了也忍不住拚命地劝谏阻止。但沈离澈仍甩开了这些人的声音,直朝着皇宫大门的方向,迎接敌人到来。
王都城外兵临城下,而此时燕都皇宫也因为探子的逃脱而陷入了紧张的戒备之中,房间内,云华仿若丝毫感受不到外面越发压抑的气氛,安静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一声轻柔如棉絮落地般的声音出现在云华的身边,云华没有回头,却一直在等着她的出现。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这里是位于中宫王妃的寝殿,自从神殿发生的绑架事件以来,云华几乎整天都待在这间房里。只有巴雅和侍女长服侍她沐浴、吃饭,小心翼翼地不让她这段时间的身体状况传入其他人的眼中。
“要你在没有确认我身体状况的情况下离开,你也不放心吧?因为你的主人应该有要你杀了我。”
“……看你还挺从容的嘛。”
假冒的钟美伦,已经被曝光身份的女探子在回话的同时没有怀抱半分歉意。
“你才是吧?现在整座皇宫的侍卫都在找你,结果你却还特地跑到我的寝殿里来。”
“因为我想见你呀。”
探子笑了,现在的她没有了往日所表现的率真,模样有些令人诧异,上身已然穿着她粉色的常服,只是腰以下的服侍,就只剩下一条孤零零的亵裤,狼狈的好像是被人从床上直接给拉了出来。
“我也是,到现在我还没有问出你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面前的女人像个孩子一样语焉不详地丢出了这么一句话之后,接着说:”我完完全全就是栽在你的手上。这一切不会是那个平庸的王君所能想得出来的计划,包含钟美伦的花粉症,还有她吃东西的习惯,这都是你发现的,对吧?”
“陛下并不是个平庸的人,他会成为一个很棒的国君。”
云华作势咳了一声,虽说她跟沈离澈之间只是形式上的夫妻,但丈夫被人骂笨,她作为妻子不能闷不吭声。
“还有,我还没有完全解开你身上的秘密。关于你,虽然我知道了一些事,但还是有很多不清楚的部分。”
“比如?”
“比如……嗯,为什么你会对我怀有如此严重的敌意、如此执着于侧妃的位子。”
冒牌的钟美伦听了瞪大了眼睛显露出惊讶的表情。
“敌意?”
“对,你对我抱持着相当程度的竞争意识。你想压过我,成为这个国家的第一王妃,我原以为这是你被赋予的任务……
然而,我在选你作为陛下的侧妃的时候,我确实感受到了你对他的兴趣。这种纯粹的兴趣之中既没有任何羞愧,也没有任何恐惧。所以我误解了。我以为你是真的爱着陛下。”
云华边说,一边慢慢察觉到她从这个女人身上感觉到的违和感究竟是什么。
这名女探子乍看之下非常单纯,所以自己才为沈离澈选择了她。
然而,当时从钟美伦身上感受到的单纯的感受之中,却又有种莫名的违和感。她不懂这个女探子在自己眼中是如此纯洁,但巴雅和奈奈她们却说这个女人城府很深。
云华一直搞不懂这中间差距,看来,只是单纯的方式不同。
云华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这个假冒的钟美伦虽然让自己感受到了某种不快的情绪,却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气质,这是因为她的单纯,是一种极为纯粹的执念。
人在怀有执念的时候,心里都会涌出某种程度的罪恶感。渴望金钱,渴望爱情,渴望地位……在心里出现这类执念的时候,潜意识中会有一股意识冒出来制止。
但这个女探子身上却没有这样的潜意识,她完全忠于自己的追求,并且一心一意想要满足自己的这个执念。在她心里没有任何罪恶感,彷佛这世上没有神会惩罚她。
对于自己,她拥有完全的自由!她的执念是脱离自我抑制的机制完全解放的,这就是云华从她身上所感受到的单纯。
这种对执念单一的追求,对某些人来说是一种魅力;对于自我压抑的人来说,她对于自我的忠实反应令人羡慕;或者令某些人觉得嫉妒……而云华之所以会觉得她吸引人,也许就是因为自己受到了这个世上种种规范的束缚……
云华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然后说道,“只是我的观察错了,你不爱陛下,自始至终你爱的只是侧妃的地位。”
“为什么你得出这个结论?”
“因为你一直都活在阴暗处。”
听到这句话,这个假冒的钟美伦脸上装饰性的笑容终于消失。
“因为你一直想走出阴影底下。你想得到耀眼的地位,让所有人都看得到你。对于这个目的,成为皇室的一员是最好的方法。所以你要减削天晋王妃的声望,而成为这个国家的真正的女主人……
我一直觉得疑惑,为什么豫亲侯的千金,而且还是每天都去神殿祈福的女孩,到底是什么缘故使她忽然产生这样的想法。
当我几乎已经确定你是假冒的时候,我就从这个异样的转变开始调查你的真正身分。我认为,你这般想要引人注目,几近病态的想法,其实是因为你的过去完全都被抹消掉了,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反动。
若真是如此,那你绝不可能是豫亲侯的私生女,至少不会这么单纯。你的存在比起私生女更不能见光……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云华满足于对方的反应,同时继续说:“就像是……活在钟美伦阴影下的魂魄。”
云华的一番剖析下来,肉眼可见这女探子的身形不可查觉的颤抖,脸上的比偶爱卿像是被雷打到了一般狠狠地抽了一下。
她瞪大了眼睛注视着云华,迷茫的眼眸像是要装进眼前的一切事物一般大大地撑着,没有颜色的唇瓣露出了一条细缝。
“阿菊。”
“……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