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夜宿风波

当云华在绚丽的晨光中醒过来之前,便察觉到宫中所发生的异常变化。

总觉得,房间外悉悉率率地骚动着。并不是耳朵实际听得见的那种喧闹,而是空气中传来的不平稳。

随着侍女们进入房间,畏畏缩缩地偷瞄自己时,她已经有些明了发生了什么。

昨晚,本该来到她的寝殿的王君沈离澈,并没有照预定来造访。

目前为止,沈离澈已经遵循着本应对王妃的礼遇,每日两人必定一起用餐,即便当日不来自己的房间,沈离澈都会来一次问候自己,为的是那些不断制造自己谣言的人,因王君对她的重视而有所收敛。

长久以来,两人之间当然没有什么甜蜜的气氛,取而代之地总是在一起进行重要的问题分析。

然而,昨晚沈离澈却没有来,重要的议题明明都堆得跟山一样高了……

“抱歉打扰了,王妃殿下!”

在侍女们的低声细语中,响起了一个格外低沉的声音。云华并没有回头,她依旧直盯着眼前的镜子。即使不看那边,她也清楚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我想您应该已经有所耳闻了,陛下昨晚在豫亲侯千金的寝殿安歇了。”

有一瞬间,云华觉得眼前的自己的脸,跟着镜子一起狠狠歪掉了。

昨晚,他睡在钟美伦那里……

夜里没有等到沈离澈的到来的时候,她也曾想过或许是那样吧,但她还是将直接睡在书房的些许可能性给考虑进去了。

“是吗。”

在她旁边,巴雅大声地吞了口口水,显然很是吃惊一直对此时很是回避的陛下,竟然突然就……

云华再次望向自己在镜中的脸,除了眼底隐隐透出的疑惑,很可恨的,竟然一点动摇都没有。

一般来说,知道丈夫睡在其它女人那里后,不是应该会慌张的跑去求证,然后大声哭闹撒泼的要求对方给自己一个解释吗?

“我让人在陛下的寝殿准备好膳食,我会在那里等待陛下。”

说完这句话后,云华立刻站了起来。

手臂上披挂着华丽的披帛,云华保持着王妃应有的尊贵和优雅,而眼色祥和宁静的平视着前方。

一路上,正忙于早上各种准备的侍女们,每个人在看到云华后,除了几个露出暗自得意的神情外,全都惊讶的缩成了一团。

而在她走过去之后,一群人再度悉悉率率地八卦了起来。

云华在不引人注目的状态下,悄悄地叹了口气。

侍女们最擅长散播这方面的八卦了。照这情况来看,现在整个皇宫中,大概都知道这件事了吧。

云华率先前往沈离澈的寝殿后,牧修杰就已经一路快步的寻到了钟美伦的寝殿,望着紧闭的房门,眉心微微蹙起,冷然的要求守候在门外的侍从禀告。

“呃,这里是哪里啊?”

难得在没有牧修杰的催促声中醒来的沈离澈,再听到门外的呼唤后,安逸的又再床上伸着懒腰,才蓦然的发现了身边多出一个女人而陷入了愕然。

光滑的黑发,柔顺地披散在床单上,而隐藏在那之下的,则是毫无衣物遮挡的白皙肌肤……

“这、这是……”

沈离澈不记得,不记得自己为何在这里,不记得为何会和这个女人同床共枕?

所以,听见门外传来牧修杰略带犹豫的声音时,为求答案,他用力地拉开了房门。

“修、修杰、她、她、她……!”

“早安,陛下。”

在茫然的沈离澈面前,牧修杰一如往常地缓缓地向他行礼。

“修杰,我……”

“陛下,抱歉打扰了您早晨的美好时光,但请您尽快梳洗更衣。”

“可、可是……”

牧修杰半垂的眼睑没有去看神情恍然的沈离澈,只是漠然的将镀金的精密时钟收进怀里,相当事务性地说:

“王妃现在正在等候您用餐。”

等候着姗姗来迟的沈离澈,云华也在脑海中继续回想着昨晚应该要跟沈离澈讨论的议题。

头一项是不断找卡牌工会麻烦的苍生教的问题。

另一项则是在贫乏的北部地域很常见的、几乎难以养活自己的佃农们的事。

另外还有奥金国皇帝送来的同盟申请书,以及投诉从紫岚国那边来的、在国境作乱的黑水盗贼团,请求赔偿被他们烧掉的街或田地等等,若要一一细数的话,根本是数不完的。

特别是在苍生教这方面上,连其它工会对他们的投诉也与日遽增了,她希望能尽快听得到沈离澈最终的意见。

不过,在看到坐在对面的沈离澈,欲言又止而又一次次躲闪自己的目光,两人再看到彼此后,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啊,真不自在

云华正在静静地看着在沈离澈面前持续变冷的食物。从刚刚开始,他就完全没有要动筷子的样子。不仅如此,一张俊脸都皱在一起,难以冷静地不断往嘴里灌着酒水。

“喝那么多的话,等一下议事时因酒醉而口齿不清!”

沈离澈的样子,云华看着心里也颇为烦躁,但还是开口劝阻。

每月上旬的时候都会在议政厅进行的宗务议事,在这次的议程中卡牌工会的事肯定会被提出来。对即将面临这个胜负关键的他来说,现在根本不是喝酒的时候了。

可是,沈离澈却简单的只恩了一声后,然后便以一脸毫无食欲的表情,不断地拨弄着面前摆放的食物。

云华在心中叹了口气,让沈离澈会这么坐立不安,大概也是再介意和钟美伦共度一夜的事情吧,毕竟现在皇宫中全都是再窃窃讨论着这件事情。

想到这些,云华很难得地感到了烦躁,既然知道后果会这样,从一开始就别那么做不就好了。

反正他多半是没有考虑太多,顺势便发展成这样了。既然如此,正大光明地把话说开不就好了。但是,他却在这种应该坦然的时候表现出很不自在的样子,弄得反倒好像是她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关于昨夜的事……”

继续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云华这边先缓缓地开口了。

沈离澈的肩膀明显的颤动了一下。

“我原本打算和您讨论卡牌工会的事,但陛下您并没有来,所以我现在向您报告,可以吗?”

沈离澈沉默的点了点头,一边将盘中凉透了的菜吃到嘴里,虽然口感已经差了许多,但他好像总算有心情吃东西了。

“首先,针对苍生教而来的投诉,根本毫无止境。教会不只是禁止了卡牌,他们还打算强行关闭娼馆、青楼,并禁止在澡堂贩卖酒类等等。假使把这些事情丢着不管的话,大概明天就会发生暴动了吧。”

看准放完东西的侍女、上菜的人们都退出房间的时机后,云华开口说着。

跟平常一样,留在房间里的只有身为内史令的牧修杰而已。

云华稍微抬头看了牧修杰一眼,堂堂正正的站在沈离澈的身边,和此时做贼心虚的沈离澈两相比较,实在很难让人分辨出到底谁才是主人。

“为什么教会突然开始这样暴走?”

“理由很简单。我们先前才从教会那里拿了兴建十字大道的费用,而且还是以近乎胁迫的方式拿到的,所以教会打算靠这次的新税填补回那些被夺走的银钱。”

沈离澈发出了理解的叹息声。

被拿走了就抢回来!不论在哪个朝代,这都是能不断引起骚动的理由。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教会已经非常有钱了,但要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钱被抢走,似乎是有伤其自尊的样子。

只是要向神祈祷而已,为何会需要那么多钱呢?真是个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依旧贪婪的人。

“是吗,原来有这种事……”

“是的,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设法阻止才行。如果今后他们能乖乖地只出现在婚丧嫁娶的仪式上的话,那倒是没什么问题,但陛下您也很清楚,苍生教现今的贪婪。若是放着不管的话,可以想见他们将来会继续刻意找碴,并且擅自征收起税款。”

一旦演变成那样的话,事情会如何呢?

天晋的执政权利将会失去向心力,并且失去民心。地方的权贵们会对丧失指导力的政府感到失望,开始考虑倚靠其它的大树。一旦演变成那样的话,别说是想要攻打紫岚国了,光是天晋国本身,就会先陷入内部分解的危机了。

“要堵死苍生教,并且让他们废除新税,这就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不过,即使你说要堵死,就具体来说应该要怎么做?”

沈离澈似乎恢复了食欲,一边忙着将手边摆放的鸡肉往嘴里送,一边问道:

“就算要挑那些家伙的毛病,也得先有题材发挥才行。还是说,要拿那边的要求作为交换条件?”

“据我所知,各地的神殿都拥有的土地和产业,在权利问题上都有所争议,但那些来源都是杯水车薪而已。只要在卡牌工会身上收取新税,他们就可以获得比那多上几百倍的资金了。”

“原来如此……”

沈离澈点了一下头,这个新税措施对苍生教来说是非常手段,而且也是一只可以生出金鸡蛋的母鸡。

“那,还有关于教会其它的事件了吗?”

毕竟不论在哪个时代都会有神职者犯戒,尤其是苍生教这种要求戒色戒欲,却还想方设法的拥有权力和金钱的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