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里真的有人住？”南宫瑾扯了扯季萌的袖子，悄声问。
季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示意他往屋子里看。
这房子不是很大，光线也不是很充足，靠西边有个小窗子，又因为隔壁房屋的遮挡而照射不进来多少的阳光。屋子中央靠后的方向有个柜台，上面摆满了各种布料，把柜台都给盖住了。布料堆得很高，站在季萌的角度看不到柜台后面的情景，只能勉强借着窗外照射进来的光亮看到布料后面有一丝烟雾飘上来。
“没人啊……”南宫瑾又扯了扯季萌的衣袖，“我们快走吧。”
“年轻人，怎么说话呢？我不是人？”从布料后面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南宫瑾吓了一跳，僵硬着身体都不敢动一下了。
他这副样子让季萌简直鄙视到了极点，径直越过他问：“请问老板在吗？”
“买什么？”声音再次从柜台后面传来。
这次季萌可以确定，对方是因为布料堆得太高，所以被挡住了。
她朝柜台走去，果真看到了坐在那一堆布料后的老人。
那老人很瘦，脸上就好像外面那棵老松树一般，爬满了皱纹，他头发稀疏花白，干枯的右手拿着根烟袋，之前季萌他们看到的烟雾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
“老人家，您是这里的老板？”季萌问。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她，反问道：“买什么？”
“我想买土布。”
老人下垂的眼皮向上撩了撩，扫了眼季萌，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下，随即摆手，“不买了不买了，你们这些个年轻人，不是都喜欢现在那些个用机器织出来的布？”
“老人家，我就是想用土布来做些衣裳。”季萌觉得老人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干脆从背包里掏出自己的设计图，“您看看，这些是我设计的，就是想用土布来做。”
老人浑浊的双眼瞥了眼季萌举到自己面前的设计图，“你这……”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眸蓦地闪过一丝微光，老人的声音都比之前稍显热情了些。
“你真的想用土布做这些衣裳？”老人似乎还有些不相信。
季萌笃定点头，“那是当然，从我设计这些服装开始就已经开始计划了，只是现在会卖土布的店铺实在是不多。有很多细节的地方我需要再了解一下。”
老人闻言瞬间沉默了，捏着烟袋吧嗒吧嗒的吸了好几口。
季萌也不催，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
南宫瑾在看到老人后安心不少，也不害怕了，在旁边等了一会见老人也不说话，忍不住偷偷问季萌，“你还会设计服装？那些设计图真的是你设计的？”
季萌翻了个白眼，“不然呢？难不成我还冒名顶替不成？”
南宫瑾吧嗒了下嘴，没敢说话。依季萌的经济实力，的确有能力买个设计图然后冠上自己的名字。现在不是都挺流行这样的？
但看他的表情季萌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翻了个白眼打开设计图，“喏，你看看。你觉得若是有这种实力的设计师会缺钱到卖设计图？”拿出去分分钟就有各大服装公司想要买的好嘛？King的名字在时尚圈可是神一般的存在。
“这……”南宫瑾虽然不懂时装设计，但但看设计图也能看出的确是非常漂亮的衣服。
“姑娘……”老人突然开口，打断了南宫瑾想要说的话。
季萌扭头看向老人。
老人把烟袋在地上磕了磕，“看你的图纸画的这么用心，我姑且相信你吧。不过，土布做衣裳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你要知道，土布都是纯手工织制的，先不说产量上是否能供得上，就单单它的尺寸就是一大难题。”
“我知道。”季萌说：“我在设计图纸前就已经初步了解了下。只不过还有些细节方面的事情我不太懂，所以才想来亲自看看的，也好根据实际情况把设计图做适当的调整。”
老人闻言眼神微闪，盯着季萌的目光带了些不知名的情绪，“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想用土布来做衣裳？”他指了指季萌手中拿着的设计图，“你图上画的这些，即便不是土布，也能做出很不错的衣服来。”
季萌歪头一笑，“但却不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呀！”
“可是土布存在风险。”老人一脸严肃，继续说道：“手工织出来的东西无法做到像机器一般精细，很有可能会毁了你的设计图。”他看向季萌，“即使这样，你也不后悔？”
“那是当然！”季萌毫不犹豫，“既然我一开始就想要使用土布，自然不会改变主意的。否则，即便我现在没有选择土布，可我心里会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早晚有一天还会设计些土布衣服的。既然早晚都会用土布，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随了我的心愿，也免得我一直心中惦记着。”
老人听完后忍不住连连点头，眼中似有光在涌动，“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从柜台后的摇椅上站起来，转身边往后面的库房走边说：“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却了你这种勇气！若不是他们一直畏首畏尾的，怎么会让这几千年的传承文化一蹶不振？！”他朝季萌摆摆手，“你先等等我。”
季萌应完之后，老板就开门进了后面的仓库。
小店内现在只剩下季萌和南宫瑾了。
直到这时，季萌才有时间打量这屋里的模样。
虽然看起来破败不堪的小店，但季萌仔细看过，里面摆放着的布料却都是上等货。不同于那些个机器批量生产的布料，这里的东西大多是棉麻的，虽不至于是手工织出，但各个都是古香古色，有种悠久传承的古朴质感。
屋内没有开灯，所有的光亮全都从西边的窗子外汲取，整个屋子看起来昏昏暗暗的，有种国民老上海的陈旧破败感觉。
“把店开在这里，能有客人吗？”
南宫瑾借着窗外照射进来的一缕阳光看到了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在黄色的柔光中带着腐朽的味道。
他忍不住抬手扇了扇。
“呵~以前这里才是主街！”他的话碰巧被抱着布料从仓库出来的老人听到了。
南宫瑾顿觉尴尬，也不敢再出声，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老人一打开了话匣子就仿佛被触了某种机关，“想当年，这里要多热闹有多热闹。我敢说，从我这里就没有你买不到的布料！可是后来……”说到这里，老人重重的叹了口气，“机器生产的各种布料越来越多，大家渐渐开始不喜欢土布。再后来旁边建起了高楼大厦，不少人都搬了过去，把这里挤得连看到阳光都难！”
老人越说越气愤，“哼！那个什么该死的LUO去哪盖房子不好？偏偏在这！还建了个什么市场？好好的街道铺子就这么被他给挤兑荒废了！”
季萌：“……”LUO涉及产业多她是知道的，但也犯不着走哪都有吧？
南宫瑾也有些惊，扭头朝季萌使眼色。
看！居然是你老公顶了人家的生意。
季萌：“……”这关她什么事？！
她偏过头去，就是不看南宫瑾，把他当空气。
季萌从老人手中接过布料，放到一旁的木桌上，“老人家，那为什么您不跟着大家一起搬走呢？外面市场的环境的确还不错。而且，您若是搬出去，估计生意还会像以前一样好！”
南宫瑾闻言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这么明目张胆的给自家老公拉生意，真的好吗？
原本以为老人会说些情怀、念旧之类的话，甚至季萌还脑补了老人是留在这里等待什么人，或者是思念什么人。结果——
“哼！”老人边往烟袋里面装烟丝，边不屑道：“搬？那也得有钱才行啊！”
季萌：“……”
她艰难开口，“所以，您不搬的原因只是因为买不起外面的店面？”
“哼！”不问还好，一问老人更加生气了，“外面的店面价格那么高，我一个糟老头子怎么可能买得起？！”
季萌：“……”大爷，您好食人间烟火，为您点个赞！
LUO一向走高端路线，它们的房产价格在业内都是最高的，即便是店铺，无论是从设计还是任何其他方面，在业内也是数一数二。价格高是很正常的。但季萌有点想帮这位老人。
“老人家，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有一间店铺，就在外面的市场里。我租给您，租金的话……”她顿了下，“就您净利润的百分之一，您看成吗？”店面此时她还没有，不过刚刚她逛市场的时候看到还有几家是空着的，地段也还不错。她想着若是买下来也不算亏。即便是之前她没有这个想法，在听了是LUO建造的时候，也决定了要买。
先不说骆齐宇的眼光如何，有了LUO插手，这里的市场想不火都难。
至于租给老人，反正现在她也没时间打理这些，她又实在是喜欢土布。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让他有个好的环境安身也不是件坏事。毕竟这满屋子的布料都是上等货，摆在这里简直太暴殄天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