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乔棉和唐清就在家里忙活起来。
山楂糖做得多,奶条也是现成,麻烦就麻烦在一些用核桃油做的肉丸和蒸糕上。
唐清将鸡肉丸子馅料团成小球,乔棉就在一旁做宝宝菌菇午餐肉,锅里热气腾腾,蒸着红皮的大枣馒头。
唐清边做边笑“昨天我把咱剩下的肉丸拿回家吃,我爹和爹亲都对这肉丸赞不绝口,问我到底用什么做的,我就顺口说了是用咱俩上山采的核桃做的,我爹一听便说过两天上山就帮咱们把那胡桃树挖回来。”
乔棉笑道“那就多谢唐叔了。”他撕蘑菇的手一顿,又说“唐叔采得这些菌子真不错,等我做好了,你再拿回去一些给他们尝尝。”
“好啊。”唐清又笑道“要是这份菌子肉饼卖的好,那我就让我爹上山多采点。”
乔棉不赞成的看他一眼“唐叔还要去毒王谷采药,哪能天天的围着咱俩忙活,要是卖的好咱就雇村里人采。”
唐清嘟囔句“咱们赚点钱多不容易啊,雇人还要花钱。”
乔棉空出来的手敲了下他的头“真是个小财迷!”
过了会儿,他叹了口气“前些日子我去给里长送礼,那老家伙话里话外点我不要一个人发独财。”
唐清一听,气的摔了筷子“这里长可真是个老糊涂!别人赚钱关他什么干系!”
“所以说啊,那么多双眼睛一天到晚虎视眈眈的盯着咱俩也不是回事,咱们先给他们点甜头,等到时候赚了大钱,去镇上买铺子谁管这些红眼病。”
唐清抿了抿嘴,气鼓鼓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天光初亮,路旁的树还是黑蒙蒙的影,乔棉和唐清推着车上了路。
而就在俩人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时,两道人影撬开了乔棉的家门。
正是吊着胳膊的刘大和那肥硕的马娘子。
黑漆漆的院子里,马娘子看了眼刘大,道“你不是老说那只虎崽子藏在他家么?你赶紧去找找,找到了也别真杀了它,打个半死得了,前两日我想起来官府这些年重金悬赏过老虎,这样一来咱把他送到官府还能大赚一笔。”
她扭着身子直奔柴房,道“我得去里头看看,听说那姓乔的又鼓捣出点新鲜玩意,我倒要看看有啥稀奇的!”
刘大完好的那只手提溜把斧头,蹑手蹑脚的推开卧房的门,发现里面黑漆漆一片,刚想往里走时,余光就看到一抹白影从院子里跑出去。
他恶狠狠的摔上门,提溜着斧头就去追,压低嗓子吼骂“你个小畜生,你给我站着!”
那白影把刘大引到云烈山脚下后,渐渐的放慢了速度,到最后也不跑了,面对刘大凶神恶煞的攻击只是轻飘飘的躲过。
“老子今天不砍死你,就不姓刘!”
刘大一个斧头飞过去,快要落在白虎身上时只见它一跃而起落在了身后的树杈上,而斧头生生劈进土里三四寸。
刘大怒不可遏,一把薅起斧头就要砍树,一边砍一边破口大骂。
树上的白虎一动不动,如渗了血般猩红的眼睛幽幽的看着他。
也是在这时,只听那片高大的蒿草丛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重物在地上滑行。
刘大回身一看,手上的斧子吓得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只见一只带着红斑粗壮的蟒蛇,吐着殷红的蛇信子朝他袭来。
话说马娘子在厨房好一顿翻找,没发现那些婆娘说的什么糖和糕点倒是发现了几个油纸包,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些红红白白的果脯。
马娘子捏几个放在嘴里,越嚼越来气,暗自嘀咕着“这个死寡夫还真是赚到钱了,竟然还有闲钱买这些上好的果脯!”
将这些东西一股脑的收走了,见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才出了厨房。
出了屋却不见刘大的踪影,推开那简陋的屋子一看也没人,喊了几声更无人应答,她心里疑惑着,难不成这人回家了?
推开门正打算出去,哪成想竟然和外面忽然出现的人打上照面。
来人正是打算给尿裤子的粽粽拿衣服的李大娘!
李大娘上下一打量,哪里看不出这人是来做什么的,一手死死拽着马娘子的手腕,扯开嗓子就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抓小偷!”
马娘子脸色一白顿时吓毛了,用尽力气去甩李大娘的手,“放开!放开!我不是小偷,我只是路过!”
“我呸!”李大娘狠狠的啐她一口,指着她鼻子骂“你当我瞎是不是!你从人家院子里出来,手上还拿着人家的东西!人赃并获还想狡辩!”
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大,马娘子刚想发挥她那一哭二骂三上吊的绝活,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声惊呼。
“马娘子在不在,快去找大夫,刘大被蛇吃掉了半个脸!”
“我路过的时候,就见着那碗口粗的蛇缠在他身上不动弹,刘大的脸都憋着猪肝色,地上全是血!”
马娘子推开人群去瞧,只见那些人抬着奄奄一息的刘大,一半脸发紫,另半张脸血肉模糊,幸存的眼珠瞪得凸起露出浑浊的眼白,浑身上下直挺挺的像是铁板般僵硬。
马娘子嗷得一声哭了出来,两只手猛拍大腿,这下偷乔棉家的东西一股脑的从袖口掉下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村里人帮着马娘子把刘大抬去医馆,李大娘却没那么好心放过她,她三两下捡起地上的油纸包,扬声道“大家伙都看到了,这马娘子去人家偷了东西!这事不能这么算了,咱们遥水村可不能容忍包庇这偷鸡摸狗的人!”
有的人道“李大娘,这刘大都变成这样了多可怜啊,反正那乔夫郎也不知道更没损失,你就算了吧,不要当出头鸟了!”
李大娘看了一眼那哥儿,沉着脸道“你可怜刘大可以去他病床前当孝子,凭什么要用乔棉的损失来承担?一码归一码,他马娘子欺负人,是小偷就该被罚!”
旁边也有人附和“对啊,要是偷的是你家,你也放了她马娘子?”
那哥儿正是嫉妒唐清,又和乔棉交恶的人,被这些人这么一说,他气的挂不住脸转身就走。
有几个婆娘还留在原地扯家常,有个婆娘压低了声音道“你们觉没得觉着乔夫郎有点邪乎。”
李大娘眉头一皱。
好事的人看不懂眼色,还在那问“这话从何说起?”
那婆娘神神叨叨道“你看那王阿三和他吵架差点被狼吃了,现在还用药吊着那条命呢,你再看这刘大,欺负他家孩子又偷鸡摸狗的,你瞧瞧这人差点让蛇吞了,你自己说邪乎不?”
而刚刚假好心的哥儿听到这话脚步一顿,过了片刻,像是有狗撵他似得跑得飞快。
李大娘瞪了眼那神道的婆娘“闭上你那张嘴吧,小心那大长虫上你家找你去!”
等人群稀稀落落的都散了,一道白影像是箭矢般迅速飞进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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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远在镇上的乔棉还不知道家里已经上演了一场大戏。
这间隙正是他和唐清最忙碌的时候。
乔棉意料之中的是今天来买云奶条的人最多,还有丸子蒸糕拼盘。买山楂的人少了许多,毕竟山楂这东西能去山上采而且路边还有卖野生山楂的摊贩,一文钱能买好几颗,只要稍微一研究就能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做的,所以这山楂糖并不是特别抢手。
乔棉和唐清坐在一旁吃早饭时,就看见摊子旁边停下一顶轿子,片刻之后下来了位年轻貌美的夫人,身边还跟着个昨日来过的蓝衣少年,最后面跟着两位侍女。
一看就非富即贵。
瞧着就一位客人,乔棉就让唐清先吃,他起身去接待“你们需要什么?”又看向那蓝衣少年,微微露出个笑来“是你啊。”
蓝衣少年摇摇手里的扇柄“这位是我姐姐,昨日我买了你家的丸子回去后,我那挑食的小外甥破天荒的就着丸子多吃了几口饭,我和姐姐都很是好奇你这肉丸子到底是怎么做的?还有那油是怎么弄的?”
乔棉一怔,那夫人也拐了下少年的胳膊,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轻声细语的“哪有上来就问人家秘方的。”
她又看向乔棉,露出个温婉的笑“我这弟弟冒冒失失不懂事,我们不是来问你讨要秘方的,是看着孩子爱吃想再买几份回去。”
乔棉不在意的笑了下,指着那小熊盘道“昨日你买的是鸡肉蔬菜丸,里面放了鸡胸肉还有碎黄瓜条,油是我自己酿制的胡桃油。”又推了推一旁的盘子,里面摆着焦黄酥嫩的薄薄方形片肉,下面铺着绿油油的生菜,“这个是今天卖的最好的菌菇午餐肉,这里头放了新鲜的菌菇,肥嫩的兔肉,还有鸡蛋,用的也是胡桃油。”
那夫人震惊的看向乔棉“你这怎么把方子都告诉我了?”
乔棉摇摇头笑道“每一位客人我都会告诉他们这些东西是用什么食物材料做的,毕竟小孩肠胃娇贵,他们爱吃什么适合吃什么父母都要一清二楚才行。”
那夫人含着笑点了点头“已经很少能遇到你这么坦诚的摊主了。”她想了想又问“你那胡桃油卖吗?”
乔棉说“不卖。”毕竟他还没站稳脚跟,这核桃油是万万卖不得的。
那夫人有点遗憾,指尖轻轻点向那菌菇午餐肉盘“给我来两份这个吧。”
蓝衣少年插一嘴“不要油纸包,盘子我们也买了!”
乔棉有些为难,今天来了好几个富贵人家都嫌弃油纸包麻烦又廉价,最后花了两倍的钱买走了好几个盘子,这位要是再买两个,那他们还真是不够用了!
唐清闻声坦率道“盘子不卖!我们已经不够用了!”
蓝衣少年随意瞥了眼,只见那端着碗吃得小嘴鼓鼓的人,肤色白皙,眉眼灵动,两腮圆滚得像家养的仓鼠,又娇俏又可爱。
下一秒,他那耳朵尖儿便不受控制的红了。
说话也有点结巴“那,那,我给押金,等会送回来。”
乔棉和唐清倒是没发现他的异常,少年的姐姐则是顺着弟弟的视线在那吃的香喷喷的小哥儿脸上停留一会儿,又看向忽然结巴的胞弟,嘴角微微挑起个促狭的笑。
付了钱后,姐弟俩坐上轿子回府。
那夫人看着少年上了轿子,耳朵尖还是红的,对身边的丫鬟打趣道“咱们泊泽还真是长大了。”
小丫鬟捂嘴偷乐。
而宋泊泽先是一愣,后来明白点什么,带着点羞恼似的哎呦一声“长姐,你不要打趣我啊!”
乔棉他们不到中午时就收了摊,因为带来的食物全买光了,只剩了点山楂糖。
那一旁卖风车的摊贩看到乔棉和唐清收摊,虽然面上带着笑可话里话外有股酸味“你们这就回家了?哎呀羡慕死人了,我这风车才买了一半,哎呦,这大太阳我还得再站一下午。”
乔棉和唐清都没搭理他。
这人自打他们摆摊起说话就阴阳怪气的,有时候还向他们卖惨,一次两次到也行,多了就让人烦了。
谁日子过得好会出来摆摊?大家都不容易,又有什么可抱怨的?
乔棉和唐清分开之后,就去李大娘家接粽粽。
却没想到李大娘家紧锁着门,于是他又往家里走,果不其然家里的门是开着的。
推着木板车进了院,就看到眉姐儿带着身着白色小长衫的粽粽正在玩盆里的水。
粽粽听到动静倏地站了起来,看到是他圆眼睛亮了亮,光着脚丫就敦敦朝他跑来“爹亲!”
乔棉一把接过飞过来的胖娃娃,亲了两口胖乎乎的小脸蛋“宝儿,想不想爹亲?”
“香的,香的!”粽粽小脑袋蹭蹭乔棉脸又蹭蹭他的手心,像只撒娇的小奶猫。
眉姐儿看着这父子俩笑“乔夫郎,你今天收摊好早。”
“卖完我就和唐清回来了。”乔棉拿起推车上的吃食,递给眉姐儿“这是我在墨潋居给你和大娘买回来的酱牛肉。”
眉姐儿推拒过好多次可每次都被乔棉凶着说,他赚了钱想给家人吃点好的而已,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她将东西捏在手里,腼腆的笑了笑。
乔棉又问“怎么不见大娘?”
眉姐儿轻声细语的将早上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又道“我娘去找里长说理,她说不管怎么样那马娘子都要给你个说法,不能就这么算了。”
乔棉脸色沉了又沉,紧握着拳头骂“这夫妻还真像赖皮虫一样甩都甩不掉,那个刘大更是活该!”
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同样义愤填膺的眉姐儿“眉姐儿,你来我家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只白色幼虎?”
“白色幼虎?”眉姐儿听到兽类就怕,更别说看到了,她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
乔棉知道那白虎警惕,想必就凭借刘大那矬人是伤不了它的。
过了会儿李大娘才回来,见着乔棉了先是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说里长已经答应明日一早就去捉马娘子让她亲自给乔棉赔礼道歉。
等到晚上哄睡了粽粽,却还是不见白虎的踪迹。
乔棉在床上愁的翻来覆去,这白虎在他这里待了有段日子了,就算它在外面野的再晚都会回来睡觉,今天却迟迟未归,尤其是早上还出了那么大的事。
他失眠了一会儿,又想起明天还得起早摆摊,于是又强迫自己赶紧闭眼睡觉,就在他要昏昏欲睡之时,床边忽然出现了动静。
乔棉不上不下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他闭着眼睛搂过那毛茸茸的一团,轻轻道“你去哪了才回来?”
那白虎没应而是往乔棉怀里陷进去几分。
乔棉没察觉出白虎的异样,还是如往常一样又揉了揉白虎的头,昏昏沉沉的眼皮根本抬不起,音色温柔带着点娇憨“睡吧,睡吧,我好困啊。”
过了半晌,那浑身灼热的白虎抬着满是欲|望的红眼睛直直看着旁边的人儿。
这几日他身上又出现了不明的灼热和沉重感,尤其是今天还被那条花蛇吐了不明的毒液,身上除了不适竟然还特别想和夫郎腻在一处。
本来他不想回来,可也许是他身上的气味太过特殊,竟然招惹了不少虎兽出没在他隐匿的地方,而且还散发这一股恶心的气味勾/引它。
无奈之下它只能选择回家。
它紧紧蜷缩在乔棉怀中,那股灼热感越来越强,骨髓里像是灌满了岩浆般又痛又痒,连白色的绒毛都湿漉漉的打了一道又一道的结。
睡梦中的乔棉好像也察觉到了这股热源,略有嫌弃的松开了怀里的白虎,也就是在他放手的瞬间,白色的幼虎像是再也忍耐不住从床上一跃而下。
窗外月色如华,床上睡着个衣衫松垮的美人,而床下竟然站着个裸|着健壮身体的男子。
他不可置信看着自己双手,又呆愣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他鼻梁高挺,眼窝深陷,犹如红绸般的瞳色带着股妖异的俊美,举手投足之间那墨色的长发划过蜜色结实的肌肉。
烈山踉踉跄跄的上了床,修长的手想碰又不敢碰那在睡梦中也蹙着眉的人,而就在这犹豫的瞬间,不容忽视的蛇毒忽然又叫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