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问题。”太宰治像是小学生一样乖乖举手。
“太宰同学，请发言。”天野朔夜说。
“这家会社目前有多少员工？”
“说得好，太宰君，只有你一个人哦——”天野朔夜拉长了声音，“——才怪啦。”
“朔夜酱，这么说话太过分了。”太宰治抱怨道。
“抱歉抱歉，虽然并不是从零开始，但符合我的需要的员工并不多。”天野朔夜摊了摊手，“前台、行政的人员好找，可业界资深人员需要慢慢挑选，……招聘启事已经挂出去一段时间了，嗯，我该把企业邮箱发给你一份，加油吧，太宰君？”
她这么说，就是把筛选的工作委托给他的意思了。太宰治揉了揉头发，有点苦恼地说，“哎……你该不会让我今天就开始工作吧？”
“当然不？”天野朔夜眨了眨眼，“毕竟你还没有从上一份工作中辞职啊，太宰君。”
“……这个可以不用特意提醒的。”
明明知道他上一份工作的性质，天野朔夜却是认认真真地替还没有正式入职的他划出了办公区域，分发了电脑和钥匙。
太宰治的预定职位是“社长助理”，因此办公室也和天野朔夜共用。
他在港口黑手党也有专属的干部办公室，并不怎么在意装潢，很多时候都把无聊的文书工作丢给了下属。天野朔夜却不一样，大概是因为性别因素，她饶有兴致地往他的桌子上添了不少小装饰，甚至贡献了两盆姿态可爱的多肉植物。
ARK目前只有寥寥几人，相应的设备、配音室、作画室等等区域却一应俱全，设备方面，虽然太宰治在这之前并没有什么了解，但也看得出应该是市面上最好的一批。整个会社不提软条件，硬件上就不弱于任何人。
简单的介绍、布置和交谈以后，两个人一起走出未来的工作地点。这时候可比来时热闹得多，临近午休时间，在一部分人遵照传统在家里准备了午餐便当的同时，也有很大一部分人选择在街边的便利店、定食店抚慰自己饥肠辘辘的感官。
天野朔夜嗅了嗅空气中隐约的香气，“太宰君，午餐想吃什么呢？”
“客随主便比较好吧。”太宰治在这方面比较无所谓。
“可惜不是晚上……东京的关东煮很不错哦。”天野朔夜这么喃喃，她左右看了看，眼睛突然一亮，“对啦！定食店和居酒屋以后肯定有机会去的，不如去吃法餐怎么样？”
……他的下任Boss在吃这方面可真是认真。
不由分说地被拉到一家装潢精致的西餐厅，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太宰治不止一次地这么想。
“西式料理都崇尚自然，对于他们来说，食材的‘原味’是必不可少的。”天野朔夜翻着手里菜单，“法餐的话出名的菜色这里都做的不错哦，太宰君更想尝试哪种？鱼？肉？蜗牛？鹅肝？”
连侍应生都只是微笑着站在一边，果然是常客吧，一开始的目的就很明确。太宰治稍微提起一点精神，“……鱼吧。”
“好。”天野朔夜低头勾了几笔，把整本菜单和笔交给侍应生。
“食物会让人心情愉快。”她像是知道他在吐槽什么一样，一本正经地说。
“……”要是反驳的话估计就会得到长篇大论的教训吧。
这家餐厅的效率很高，前菜很快就上来了。一碟鱼子酱。一种点缀了香肠碎、黑橄榄和卷心菜的面包，约一口大小。一小碗蔬菜浓汤。同时还有一瓶高级香槟。太宰治笑眯眯地说，“可是朔夜酱还是不能喝酒的未成年人吧？”
“……太宰君也没有成年哦。”天野朔夜伸向酒杯的手顿了顿，有点底气不足地说。
“我可是社会人了。”太宰治大言不惭地道，当着她的面喝掉了杯中淡金色的酒水。
天野朔夜郁闷地咬着面包。
这种面包有个俗名是“盖子”，说是有人在家中自斟自饮时忽然遇到有急事需要出门，为了防止灰尘落入酒瓶，随手用旁边的面包盖上。后来逐渐发展成常见的前餐之一。
主菜是白葡萄酒香煎海鲈鱼。被誉为法国的国民级搭配。
光从摆盘来说，这份料理就值得付出的价格了。
三块鲈鱼被摆放成了三角形。餐盘边缘叠了一圈被煎得金黄的西葫芦。芦笋，白萝卜，小胡萝卜。番茄，蘑菇，豌豆。柠檬皮和卷心菜的细丝。欧芹和黑胡椒。错落有致，五彩缤纷。
让人食指大动。
“法国料理有两句名言，‘次等材料，做不出好菜’，以及‘什么时令，就吃什么菜’。所以就算之前品尝过，我也想趁着春天的尾巴再吃一次。”天野朔夜笑吟吟地说，“试试看？”
日本人的口味偏清淡。与以鱼为主要食用肉类的饮食习惯分不开。
太宰治也品尝过海鲈鱼，这种鱼类蛋白质丰富，肉质鲜美，无论是鱼生还是做熟他都不陌生。
这道料理的调味非常简单，只使用盐、黑胡椒、淡奶油、欧芹和白葡萄酒。入口非常柔软，鲜嫩的鱼肉让人甚至觉得不用咀嚼。酒香是引人注目的，接着是异常清爽的气息在舌尖化开。
“是蔬菜？”太宰治问。
“是蔬菜。”天野朔夜肯定地回答。
要怎么形容这样的口感呢？太宰治忽然觉得词穷。与幸平创真的料理不一样，虽然都是“好吃”，但那种“好吃”是可以具体描述和赞美的，这种“好吃”却让人说不出话来。
如果硬是要说的话，他觉得自己吃到了一片湖。
为丛林环绕、在春季解冻和苏醒的湖泊，空气清爽中还带着一丝凛冽，湖水粼粼，似乎能看到湖底的鱼群鳞片上反射的银光。
餐后甜品是一小碟精致的抹茶慕斯蛋糕。口感延续了主菜的清新感，入口即化。
“觉得怎么样？”天野朔夜问。
太宰治认真地想了一下，回答：“很好吃。”
他未来的上司弯了弯眼睛，“太好啦。”
太宰治这种生物，如果真的想要工作的话效率会把其他人吓一跳。
他花了两天时间恶补相关知识，从企业邮箱收到的简历筛选掉无效的部分——包括但不限于好奇、没有相关工作经验、风评不好等，粗略地拣选出一百多份，涵盖了动画制作的各个岗位。在询问过天野朔夜的需求以后，又挑挑拣拣地去掉一些，最后只留下不到四十份简历。
“从这里面能招到三个就算不错了。”路过的佐藤这么说。
目前的ARK有六名成员，作为主要负责人的社长、兼任监督和剧本的天野朔夜，社长助理太宰治，制作人佐藤次郎，原画师西田寿和西田琴子——这两位已经结婚，罕见的一同出来接受工作，以及负责上色的高桥秀一。
佐藤的业界经验最为丰富，他对太宰治解释道：“别看近年来动画行业好像很火热，一些大学也增设了相应课程，但工资总是上不去。政府那边对于动画制作有一笔专项的补贴，竞争非常激烈，为了把篇幅拉长，水货也越来越多了。”
他下巴抬了抬，示意太宰治去看正从面试的办公室走出来、抓着自己的简历一脸不忿的年轻人。太宰治的记性很好，认出他是动画师的候补之一，有三年的工作经验，在行业来说资历算是不错的了。ARK目前没什么名气，也并不要求什么顶尖水准，开出的薪资很丰厚，有大把的人过来碰运气。
“没达到要求？”太宰治给暂时出来休息的天野朔夜递了一杯热咖啡，面试也是个力气活。
“我在原画方面没什么建树。”天野朔夜耸了耸肩，“他的态度太敷衍了，不仅是对面试，对自己的工作也是，做出来的动画有几集是业界著名的崩坏集，你对《TheOne》的第六集有印象吗？”
“啊……我记得那是……”太宰治思考了一下，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
从高达开始，机战类番剧就在日本大行其道，日本人也很吃这一套。《TheOne》在漫画连载期间就凭借扎实的画风、出色的世界观和叙事吸引了一大批粉丝，动画化也引人瞩目。
结果一开始还好，第六集本该是剧情的小高潮，有着绚丽的打斗和发人深省的台词，结果播放出的成品画面崩坏到让人难以想象，被人戏称《TheOne》的机甲只能看不能动，是著名的年度车祸现场。
“我原本以为是其他环节的工期紧张才导致这样的崩坏，当时定下的动画化和放送时间确实太近了。”天野朔夜喝了口咖啡，被苦得吐了吐舌头，把马克杯放到桌上，“通知他过来面试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结果在聊天过程中……呼。”她有点无奈地摇了下头，“明明有足够的时间却选择了粗制滥造的方式，不说是我这里，业界也不需要这种人吧。”
“您说得对。”佐藤赞同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