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戟浑身寒气的进入南风馆。
他还没被醋意冲昏理智,知道自己直接闯进来要人会让宁桐生气,于是仗着武功高,悄无声息的潜入。
南风馆外面看着表不显,内里却十分大,短时间内要找到人并不容易。
好在辛兰跟着一起过来了,他用了特殊的传讯方式,不过时就收到了回应。
靡靡丝竹之音在空气中回荡,陆戟一路掠行,脸色越来越黑。
等他到了辛兰传信的房间外时,房中传来几个男子谄媚讨好的笑语声,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震惊的瞪着出现在房门口的俊美男人。
辛兰硬着头皮起身,“公、公子……”
陆戟充耳不闻,环视一圈没发现自己要找的人,锐利的眼刀飞向辛兰。
“人呢?”
何秀盈看着眼前高大挺拔,气势非凡的男人,福至心灵,抢先道:“‘沈哥哥’是带我来开开眼的,她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所以坐了片刻就出去透气去了。”
陆戟扫了她一眼。
何太傅家不受宠的嫡女。
他目光冷厉的在房内几个男子身上掠过,见他们一个个涂脂抹粉打扮得比女子还娇媚,见了他如同见了恶鬼般,缩在何秀盈两人身后瑟瑟发抖,忍不住皱了皱眉。
“公子,属、属下带您去寻小公子。”辛兰连忙插话。
主子的眼神真可怕,要是她再不开口,他怕是要当场将这几人砍了。
……
眼看院外的护卫纷纷冲进院子,宁桐一惊,就要进空间躲一躲。
然而她刚动了念头,一只手忽然从后面捂住她的嘴。
来人悄无声息,形如鬼魅,宁桐惊骇,下意识地后仰狠狠撞向对方的下巴。
“是我。”
低沉熟悉的声音止住了她的动作。
是燕恪。
下一刻,对方扣住她的腰,将她锁进怀中。
经年浸染的沉香味道被他的体温烘烤,从而将她包围,一呼一吸之间逐渐让她慌乱的心跳平复下来。
而后宁桐脚下一空,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隐匿到了房顶上。
两人趴在房顶,他一手揽着她的肩,虚虚用力按住她,像是怕她暴露行踪。
实际上宁桐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她出神的盯着他露出的半张脸,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太子的脸。
当两人都戴着面具时,露出的部分就格外引人注意,也就让她发现,两人长得有些像。
她神色复杂,燕恪他就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底下院子里,太子的人没发现可疑的人,领头抬头看向房顶,忽然飞身上来。
“找到了吗?”
太子在底下沉声问。
领头飞身下来,摇摇头。
殊不知此时宁桐已经被带着躲进了房中。
被这个小插曲打了岔,虽没发现可疑之人,但太子与何太傅已经心生警惕,匆匆分别。
待所有人都离开,宁桐挣脱陆戟的怀抱,语气十分疏离,“多些燕公子方才相助。”
陆戟敏锐的察觉到她生气了。
她和何秀盈几个女子进小倌馆在先,孤身犯险在后,该生气的明明是自己,怎么反倒是她不高兴了。
陆戟无奈,眼中带出几分宠溺纵容的情绪,宁桐看了,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他有秘密不愿意告诉她是他的自由,自己在这儿生闷气迁怒他做什么呢。
她轻咳一声,面色缓和许多,“燕公子,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快走出南风的时候,她忽然脚步一顿,懊恼道:“我忘记辛兰她们了。”
陆戟拉着她往外走。
“不用担心,我已经吩咐了辛兰带何大小姐离开。”
果然,没多久她就见到送完何秀盈回来的辛兰。
确认何秀盈完好无损的回到了太傅府,宁桐才打起精神去找陆戟。
“太子想杀了镇北将军。”
陆戟正在给她倒茶,闻言动作微顿,哂笑:“这一天果然来了。”
宁桐皱眉,“什么意思,你早就猜到了?”
“只是我推演的几条路里,有这么一条。”
陆戟将茶杯推到她面前,“喝口茶润润嗓子。”
可她哪儿有心思喝茶,大哥还在北地军营之中,如果太子的阴谋得逞,他的处境将无比危险。
更何况,大蔺正在和北地蛮族打仗,这个节骨眼上太子寻机杀了主帅,军心大乱,还能挡得住蛮族吗?
不止北地,如今大蔺内部动荡,南麟国和其他几个大蔺的附属国也蠢蠢欲动。
一旦北地防线被攻破,大蔺将被战火席卷,百姓生灵涂炭!
宁桐脸色很难看。
她想要说什么,暗一忽然进来。
“主子。”他看了眼宁桐,面色有些为难。
宁桐识趣的起身,“既然燕公子有要事,我就不打扰了。”
不知不觉间,她又露出了疏离的态度。
陆戟微微皱眉,一个眼刀飞向暗一。
暗一暗自叫屈,若非有十万火急的大事,他怎么会选在这种时候来打扰啊!
宁桐对两人的心思全然不知,拒绝了陆戟的亲自相送,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你最好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站在窗边看着她的背影走远,陆戟回身,面色不善的盯着暗一。
暗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沈将军送来的,北地边关有变故。”
陆戟取出信,一目十行的看完,神情严峻。
镇北将军卫光几次三番上奏折提请批复粮草一事,至今未有任何消息。
如今北地军营粮草告急,将士们饿着肚子上阵杀敌,若是再没有粮草补给,恐不出半个月,北蛮就要攻破城池了!
“查!粮草是军营的命,宣梁帝再怎么拎不清也不可能在此事上犯浑,必定有人暗中扣了折子……”
话未说完,房门忽然被人敲响,钱靖嘉推门近来。
向来端着笑让人看不透的他,此时脸色阴沉。
“我刚刚在外面听见你说粮草的事情。”
他顿了下,再开口时,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宣梁帝早在十日之前就秘密命户部放粮,由边骑将军袁威押送去北地。”
“可我今日收到消息,袁威行至半路私自带人离开,去青楼鬼混,押送队伍没人管,岐榆关恶匪设伏一举夺走了大半粮草。”
“袁威擅离职守以致出此大事,于是畏罪潜逃了,跑之前一不做二不休,将剩余粮草尽数变卖,又杀了剩余几个知情之人,将银子尽数卷走。”
暗一震惊,“这么大的事情,难道没有人上报吗?岐榆关的城守吃干饭的?”
陆戟的面色亦十分难看。
如今大蔺上上下下已被蛀虫钻成了筛子,岐榆关的恶匪是恶匪还是某些人养的私兵,城守效命的是皇帝还是别的某个人,都难以说清。
甚至于,袁威一事是真的,还是得了谁的授意演的一出戏,都说不清。
他攥紧了拳头,问:“宣梁帝为何要秘密放粮?”
提起此事,钱靖嘉嘲讽一笑,“国库亏空,钱都被他挥霍完了,若现从各地征调粮食,必定要暴露国库的事情,他自诩明君,丢不起这个脸。”
“还有,为了保住他的脸,说不得过些日子你就会看到一道加收赋税的圣旨颁布。”
每一句都饱含讥讽。
陆戟脸色铁青。
近年来大蔺的赋税一直在加重,如今只有江南地区的百姓还能勉强应付,若是再征收……那么他们将迎来的是举国皆是起义军。
钱靖嘉嗤笑,“此事做得十分隐秘,又有人暗中把消息压下,若非我钱家生意做得大,此事还不知何时能暴露出来。”
“当务之急是将镇北军的粮草解决了,否则局势将更加被动。”陆戟沉声开口。
“我能通过钱家粮食商行调集一些粮食,但是杯水车薪,除非有人能去各地购买粮食。”
“我去!”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忽然在门口想起。
几人回头,宁桐推开房门,快步走进来。
“我去!”她再一次重复。
陆戟脸色微变,起身走到她面前,俯身靠近她。
“宁桐。”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声音微冷,“这不关你的事,你没必要也不应该掺和进来。”
宁桐和他对视。
他的眼神让她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那时她被绑到赌坊,赌坊老板和那人拐子想要把她卖给王员外,他忽然出现,成了自己拼命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当时他也是像现在这样,一双眸子如寒潭般无波无澜,可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双眼睛深处燃着火花。
那是他对她的在意。
她陡然发现,其实那一次的见面就十分不寻常。
他看似对自己浑不在意,只是一个恰好路过又恰好对她起了点兴趣给了她机会的神秘贵人,实则他在江南手眼通天,真的需要一个小小的赌坊老板帮他找一株何首乌吗?
那时他就知道她是谁,甚至,他就是为了去救她才出现在那里!
神秘的燕公子怎么会专程去救从未见过面的她,只有一个可能——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她屡屡猜测,又强迫自己不去证实的事情,她深吸一口气。
“陆戟,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