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涌来的水,没有方向、没有规则,殷寒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人搂紧在怀抱里。
“闭眼。”
少?年温柔的声音有穿透一切的力?量,让人心安,嶙峋的按在他的后背,也让他贴近了对方胸膛。
咚,咚,咚。
那一刹,殷寒什么都想不到,之前紧张的情绪消退,哪怕周遭的水将他?淹没也没有痛苦,他?好像在谢涔的怀抱中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少?年神明的世界。
躁动得如同他?的躁动心跳,像是野草疯长的季节,让人觉得有力?而真切。
谢涔的心跳很快,炸裂一般在耳畔响着。
却好似呵护珍宝一般轻声:“师兄,我带你出去。”
是允诺,也是克制。
出水,殷寒大口喘气。这一路,他?被谢涔环着腰,像是被人束缚。
慌乱的心绪是平静之中掀起的波澜,叫人心痒,也叫人茫然。他?不太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谢涔的一起跳动,甚至于和上?拍子。
真实的世界依旧是冰封万里。祈月就像是一场幻梦,终于碎裂。
只不过这里好像不是他们进入祈月的地方,有雪松成林,远眺能看见平原辽阔,绝不可能是镜湖。
“我们在铭山上?,”谢涔托着殷寒的身体,让他出了湖,“镜湖是连着铭山的,准确的说镜湖的出口只能是这里。这是山鬼的障眼法。”
殷寒微怔:“竟然是这样,”这设计真是巧妙,他?在心里短暂赞叹,又疑惑细节:“那如果我们一开始去铭山呢?”
谢涔失笑,少?年的碎发粘在额头上,英俊疏朗的目中是雪满山和白衣人,“那也许我们可以遇见段烧,但永远见不到云妨了。”
云妨被段烧藏在了祈月虚幻的梦境中,只有从镜湖的入口下去才能找到虚幻的祈月仙城,找到祈月货真价值的主人云妨。
毕竟,那个死掉成为水鬼又拼命成为山鬼的段烧真心诚意、付出一切地祝云妨百世好梦。
“先上?岸吧。”殷寒被冷风吹了,才发现自己还在谢涔的怀里,白润的耳垂倏然红了一片。他?避开了谢涔的目光,却没有推开这炙热的怀抱。
岸上的积雪被体?温化开,殷寒正打算拧干身上的水,就被谢涔一个时光回溯变回原来干干净净的样子。
谢涔关切:“师兄,你身子弱,别冻着了。”
殷寒的心倏然一颤。
谢涔又说:“闭眼。”
殷寒眼尾微微泛红,疑惑:“?”
谢涔轻声:“帮你把听话蛊取出来。”
殷寒这才想起来齐河种下的那个肮脏玩意儿,只有种的人和邪神才可以解。
殷寒乖乖地闭上眼,毕竟谢涔说话很温柔,让殷寒很容易跟着这要求做。
倏然,身体中安静的听话蛊又开始涌动起来,但还没有翻起滔天巨浪,就被谢涔瞬间抹杀。
快得让殷寒没反应过来。
“好了。”温柔的。
殷寒睁开眼,周围什么都没有改变,自己也好像从未被人种下听话蛊一般。
只是谢涔的靴碾压着什么,迈出一步时留下片片血迹。
这树林茂密,殷寒看了半天却没有看到其他人的影子,“宋宗主呢?”还有殷道衡。
“被送到其他地方了,”谢涔带着殷寒往松林里走,“铭山的出口有几十个,每个人出来的路径各不相同,这也是山鬼的障眼法。”
“也就是说宋宗主被送到了其他地方。”
“是。”
明明是一起在镜湖下经历虚幻世界的瓦解,可却被迫分开。
不过幸好,谢涔在出来时抱紧了殷寒,他?们两个没有分开。
殷寒好奇:“那小涔知道山鬼在哪里?”
“知道。”谢涔颔首,询问:“我带你去找?”
“好。”
殷寒看着身侧人的侧脸,干净清冽,“说起来,我一直不大明白一件事,小涔,神明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他?的眼睛微微发光,好像在问一件叫人崇拜的事情。
谢涔解释:“都知道。”他?的眼睛落在殷寒透彻的眼睛上?,身量已经比师兄要高了,耐心:“神和这个世界其实是一个东西,但又不全部是,”他?随意地说,却莫名?有种孤傲,“天道创造了这一切,让神成为了监督者参与者,神像是被天道邀请过来一同看戏的人,却最终只剩下神一个人。世界上?的所有事情神都会知道,他?可以稍微地改变,却不能妄自地改变。”
殷寒眼睫一颤:“他?会很孤独吗?”
“不会,他?从未觉得孤独,”至少现在不再孤独。
而就算是有过,神又怎么会和心爱的人诉说呢?
谢涔失笑,开玩笑:“只是力量太多了,他?自己都很难以控制。”
他?好像在聊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谢涔不露声色地观察一旁的殷寒,殷寒微微笑着,耐心地听与询问,偶尔耳尖像是被冻着了微微泛着红。
不知道怎么的,谢涔狂躁的心被抚慰了。
松林深处,万物寂寥。
雪地上有串串脚印,蔓延至远处。
厚重的白雪像是棉被包裹苍翠,只是雪上坠着闪亮的白色光点。
谢涔介绍:“雪阵,”他?眯眼,“这也是山鬼自己创造的术法。是以雪地景观为基础,创造的一个阵法。这些洒在雪上的晶点是破阵的关键,晶点藏在雪中,也是传送点,会让人无意中迷路,因而雪阵中人无论走多远都可能回到远处。但破开这阵我们就可以找到山鬼和云妨,如果不出意外,也就可以遇见殷道衡了。”
殷寒环顾四周,无数的景点在白日阳光之下闪着光亮,像是一场白昼极光,刺得人眼睛疼。若是仔细看,能看到那晶点折射出的小幻阵。
“那是什么?”殷寒自言自语,我观察了一会,认出来,“小幻阵?”
“是。”谢涔肯定了他?的猜测。
“幻阵里面是什么?”殷寒凑近其中一个,距离半尺比划。
晶点极小,幻阵也极小,却映射着光怪陆离的内容。
谢涔:“入阵者的心魔。”
殷寒手一顿:“心魔?”
谢涔:“谁碰到那晶点便是谁触发谁的心魔,塑造一个晶点内的心魔世界。破心魔方可破小幻阵,继而破除雪阵,并且准确出现在施阵者附近。这大概是山鬼为了处罚冒闯铭山的人设置的。”
殷寒自然相信谢涔,整合:“也就是说,我们要入小幻阵,破心魔,从而破小幻阵方可出雪阵。”
谢涔蹙眉点头。
“既然如此,”殷寒果断,伸手要碰,“那就进。”
谢涔伸手抓住殷寒的手腕,摇头:“不必如此冒险,师兄,心魔这东西是不受控制的,没有必要为了见山鬼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可以直接破开这个雪阵。”
殷寒拒绝:“你直接破开雪阵,我们怎么去找山鬼?是,小涔,你是邪神,但是你也说过,像段烧这样的水鬼他?是会瞬间改变位置的,也就是说在你预判他位置的同时,他?也可以天南地北逃窜。如此,我们是没有过渡的时间去寻找他的,破阵寻他?不是更好吗?”
谢涔犹豫:“是如此,”一顿,“既然如此,我带师兄入阵。”去见他?的心魔。
说实话,他?的一切并不美好。
内里的情绪躁动丑陋,就这样暴露在师兄面前谢涔有一瞬间害怕。那若是和师兄亲自冒险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不,不用。我来吧,”殷寒笑盈盈地看着谢涔,眼底翻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叫他看起来更为温和,“是我想带你看看我的心魔。”
又诱惑一般地抿唇问:“小涔,你不想看看我的心魔吗?”
风雪之中,温声询问的白衣人眉眼如画,唇红齿白,一双狐狸眼静静看着眼前人。
谢涔的心突然痒了一下,像是被飘然羽毛拂过。
这算什么?
邀请他看看殷寒在意什么吗?
看看谢涔本不该看到的内心世界?
谢涔又觉得自己浑身被灼烧,眼前这个人牵动他所有的情绪,又像是故意撩动他所有似的,说出这样不设防的话……
他?看着殷寒殷红的嘴唇微微勾起,然后用那双纤细修长的手触碰细小的晶点。
卡擦。
那白色的晶点碎裂。
吐出一个封闭的幻境空间,有想把人吞没的气势。
顿时,白光大盛。
谢涔很久没有这么紧张。
他?在白光倾泻之初随即闭上眼,却感觉一双温暖的手主动伸过来,像是春风和暖将人包裹一般,覆盖在他的手背,牵着他?入神秘莫测的小幻阵。
幻境之中,落叶纷飞,天色将晚。
这地方不太熟,但依稀可以辨认得出是掖水旁的客栈。
火红的枫叶酣醉到烧,小憩的猫咪被吵声惊醒。
一切宁和美好,好似没有风波。
殷寒似乎也很紧张,在前头颤声说:“我上?辈子其实有很多心魔,恨很多人,恨殷道衡、恨邪神、恨自己的无能……”
“也害怕很多事情,怕师父死,怕师兄死,怕信任的少?时玩伴背叛……”
“见过好多可怕的事情,杀蜃龙的时候差点死了,偷化生?的时候差点死了,再后来干干脆脆真的死了……”
“不过这些,也许都在时间长流中逐渐消弭了。”
殷寒略带歉意,但手心温暖,“师父和我讲过人的心魔是变的。我一开始还不信,可直到某日,自己的心魔好像真的变了,从很多叫人怅惘无奈的事变成了小事。”
“其实也不是小事……对于这个人而言,他?所有的一切,哪怕是一瞬间的不开心,于我都不是小事。”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心魔大抵是和你有关——”
殷寒的白衣融进了这浓郁秋色,怕谢涔生?气的情绪显而易见,“但是,我想我也许干过一件小涔永远不会原谅的事情。”
这话轻飘飘地落进了谢涔的耳朵里,而后快速地跟了一句。
“小涔,”
“对不起。”
“我上?辈子表现出来喜欢你,都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