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合欢(3/3)

殷寒站定,手捏成诀,几乎是一瞬,铺陈在地面的木板被骤然形成的风柱席卷,风柱引起滔天巨浪将无数木板掀翻。

床上?的二人似乎意识到有人闯入,身形顿住,瘦削的宋重?明趴在另一人身上?回?头,平淡的面容被染上?颓靡的潮红,他?看见?殷寒的一瞬,殷红的嘴唇白了三分,张口却是极短的喘息,像是幼猫的嘤咛,胸膛微微起伏。

引风诀停了。

殷寒面色如常,转身就走,只是身后黄花梨的架子床轰然一声裂成两半,散了架。

当真是荒谬!

殷寒以往只觉得他?这位“好哥哥”针对他,却从未想过能干出这种事情,房间已经归属了他?,却旁若无人征用。如此恬不知耻、目中无人,半点没有对他人的尊重?。

他?突然不愿换身衣服,这个地方连半柱香都不想呆。

屋外一树白雪,风过抖落,好似月光如洗。

“殷寒,你站住!”身后响起宋重?明的叫喊。

回?头,光着脚的平庸青年只披着单薄的外衣,这外衣是宋行止吩咐人给殷寒新做的,一次还未穿过,此时笼罩住宋重?明繁复的红痕,竟有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

殷寒掀起眼皮,风尘仆仆还未得以休息,缓缓问:“何事?”

冷风吹过来,宋重?明瘦弱的身板打了个哆嗦,凶巴巴命令:“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他?冷得牙齿都在打颤,一双眼睛瞪得极大,似铜铃般。

殷寒嗤笑,他?又不是长舌妇,没想过要将这事大肆宣扬,顶多是气恼,还有恶心。

也是,任是谁被这样不尊重?都会恶心吧?

宋重?明被飘来的风雪冻红了塌鼻,有些难堪,质问:“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殷寒轻声,“我回?来换身衣服罢了。”

宋重?明有些心?虚,质问:“那你搞塌床铺做什么?”

殷寒失笑:“驱邪除祟习惯下重?手,一时看那床不顺眼,便劈了。”

他?不太想把事情点明,可是宋重?明却不明白,自信得过了头,又将自己看得太重,直言:“那你是否应下不将此时告诉其他人?”

殷寒失笑:“我素来不爱嚼旁人舌根。”那样的作派,他?看不起。

“那就好,”宋重?明心有余悸,责备:“你做什么这个时候回?来!就不该回来。”

他?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袍,咬着嘴唇厉声。

殷寒的长发柔软随风延展,面容多情似水,无悲无喜,上?前凑到宋重?明身前,他?高宋重?明半个头,此时便只好微微低头觑,说:“师兄态度不够端正,是你被我发?现了疏漏,而不是我被你发?现了,”他?一字一顿,“我这幅表情,不是不想搭理你,抑或是瞧不起你。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修了风月道的合欢宗法,还让剑宗以外的人上了无名山,进?了我的卧房。”

他?眉梢延绵,神色如常,可却叫宋重?明忘记了附近寒凉,不住颤栗,反驳:“那也曾是我的卧房。”

殷寒眯眼,笑:“你也知道是曾经。”

他?的话说得极为直接,一直对视宋重?明的眼睛。

宋重?明心虚地移开?,气势弱了些,可还是咬牙,逼迫:“关你何事?”

关他何事?

殷寒鼻息一声轻笑,掀起眼皮,看向宋重?明身后的敞开?的隔扇门,风月宗的门人大多沾染妖邪之气,笑起来一副风流作态,此时正依靠门框围观这场闹剧,殷寒冷眼,不想逗留,同宋重?明颔首:“重?明师兄,既然与我无关,那我就先走了。”

他?冷漠回?头,往景行苑走起。

“殷寒!”宋重?明几乎是吼出来,上?前扯住殷寒系好的宫绦,殷寒的腰细而薄,原本松松垮垮地系着,此时被人勒住就显得更为纤细。

宋重?明对着殷寒的削肩大骂:“你这种人根本就不懂!”

不懂什么?

殷寒立定,听见怒吼:“你根本没体会过一无所有的滋味,当然不会明白我的心?情。你什么都轻轻松松,在人间活得逍遥自在,后来天下落下馅饼将你领回?剑宗,人生之路何其坦荡!可是我呢?你若是我,突然一日发现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别人的,都是假的呢?你估计会比我更狼狈、更不堪!早就疯了吧!”

殷寒俊眼低垂,不想多言,反问:“如你所说,你是觉得被我发?现你寻求刺激,和人在我床上?双修狼狈不堪吗?”

宋重?明卡壳:“我……”又想不出什么反驳,他?在屋外冻了太久,干脆打了个喷嚏,清水鼻涕挂着,可怜兮兮的。

强词夺理怕是没谁比得上?宋重?明了。

殷寒听够了他?的胡言乱语,明明活得比谁都自在,受了剑宗千般宠爱,却偏偏没有半丝感恩之心?,一个劲儿捍卫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用这些所谓的道理,来粉饰太平。

宋重?明呀,他?这般,让便宜爹头疼死了吧。

殷寒上?前,嫌弃地捏住他的后颈,不顾他反抗,将人扔进?了房间内,合上?门:“屋子外面冷,记得把衣服穿好。”

他?话语轻柔,不像方才有嫌隙,微微偏过头,就对上?一旁抱着手臂打量他的男人。

长发未绾,深眸透亮,笑起来透着邪气:“你便是殷寒吧?倒是和重?明说得不同。”

殷寒懒得理这人,准备离开,却被他?拦下,对方笑意盈盈:“你生得倒是符合我的口味,是个美人,还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若是愿意,我可无偿教你合欢之法啊。”

殷寒不理他?。

对方失笑,自我介绍:“忘了说,柳未济,是风月宗门人。”

“殷寒。”

殷寒看不上?采阴补阳的路子,面上不显露半分,只是寻常一般劝,客气:“阁下若是解决完这边的事宜,便快些离开剑宗吧。”

柳未济困惑不已:“这般的事宜?美人是说我与重明‘合欢’的事宜吗?”他?生得轻飘飘的,话也说得飘然,好似无定无形的水,烟波流转,眼尾上?扬撩人。

“是。”

柳未济似是领会其中奥义,“美人这是羡慕?”

他?搂了翠青衣袍,凑到殷寒耳畔:“那……想学合欢宗法吗?你若是同我享受一番……”他?缓慢地睁开?眼睛,语气暧昧,鼻息热得好似烧。

可殷寒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他?的风刃快得只是一眨眼。

“刷刷——”

裁下柳未济半缕长发,风吹过,将那断发随意丢在地上,庭院里呼啸的雪下得大了些。殷寒坦荡与柳未济对视,要求:“柳仙师,还请自重。”

柳未济一愣,不过很快便恢复寻常神色,戏谑评价:“你倒是个妙人。”

殷寒不语。

“哦哦哦,是在下唐突了,”柳未济似是反应过来,眯眼,“未问美人可有什么心?上?人,我懂,我懂,若是有,心?上?人又看的紧,我们风月宗的一些心?法便修不得了。”

“我非是那般意思,只是毫无兴趣。”殷寒嗤笑,这位柳仙师如此轻慢轻佻,当真是没有辱没风月宗如雷贯耳的浪荡名号。

他?谢绝:“殷寒修剑,手是拿剑的手,一心?向剑,剑道便是我的道,剑心?便是我的心?,万死不改。”走得头也不回?。

……

殷寒径直去了宋行止的景行居,竹窗掩映,一切井然,可宋行止人并不在,只有大师兄江衡一人在此,代为批阅剑宗上?下账目。

江衡揽阅完上?下篇章,才施施然抬头,屈尊降贵:“是师弟回?来了呀。”他?不喜欢殷寒,也不相熟,此时宋行止不在,更是不需要收敛,话说得极为不太客气,“怎么?是有事吗?”

“大师兄,”殷寒尊敬地行了礼,“无什么大事,只是之前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来找父亲商讨一番,却没想到遇见?大师兄。”

江衡手中笔未放下,问:“魂断山的事情处理完了?可有何发?现?”

“是,处理完了,”殷寒应下,但也没想去细说,江衡还没必要知道这些细节。殷寒只环顾四周,蹙眉,问:“我爹人呢?”

江衡答:“师父不在景行居,出门去了。上?次他从掖水回来,便收拾东西去了凛川的万剑祠,应当是去修剑。”

“修剑?”殷寒不解,“他?的剑出差池了吗?”又疑惑,“还是说为我铸剑?”

可他并不需要新剑,这世间最趁手的飞光剑早就问世了,是殷道衡寻了隐士高人帮他?修的。

江衡摇头:“我也不知,只是听师父说,他?最近突然多了一位新的仇敌,不死不休的那种。那人强他许多,仇恨如山,他?必要击杀。”

殷寒眨眼,宋行止因开?山立派,在修真界名声虽好,但树敌众多。当年他师门陨落,不少仙门邀请他做客卿,他?先是应下一两家,说再考虑,可又都拒了,自己创立了剑宗。

这般反复,还成了竞争对手,自然是叫不少人讨厌他?讨厌得牙痒痒,后来为了争夺修仙资源更是叫恨意燎原。

只是这次……又是出于什么荒唐原因?

殷寒无奈,却听见门外窸窸窣窣的声响,靴子踩在雪地里的声音停下,之后是响亮的拍门声。

是宋重?明:“大师兄,你在吗?”他?哼了几声,似乎是含着泪,嗓子里呜咽,“你在不在?我真的受不了了,殷寒那个贱人回?来了,他?回?来得不声不响的,还羞辱我,你若在,一定要帮我做主!”

屋内,江衡听见声响时便已经放下毛笔。

他?准备回?话,却对上?殷寒的眼睛。

殷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尾微微泛红,神色却冷得冻人。

作者有话要说:还欠大家两章,俺知道,小心翼翼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