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韵欢喜的抱着米粉糕,一边吃一边哒哒跟在楚之墨身后跑开,丝毫没有注意到殿内目光复杂的其余诸人。
萧子铭默默低头饮酒,神色失落。
萧贞怡坐在他身旁,重重的哼了一声,愤愤道:“也不知道十一皇叔到底受了她什么蛊惑,居然对她这么好!”
萧丞相冷笑:“能有什么蛊惑?还不是宁王手里的四十万兵马。”
萧贞怡一惊:“爹爹是说江清韵之所以能得十一皇叔青睐,是因为十一皇叔想要……”
萧丞相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清河王此人能从一个冷宫弃子走到今日万人之上,城府不可谓不低。江清韵那丫头一脸蠢相,绝不可能入他的眼!”
萧贞怡深表赞同。
萧子铭阴沉着脸道:“爹,清韵只是单纯,不懂那些人情世故。”不是蠢。
萧天华也知道儿子的心事,没好气的低声训斥他:“你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那种丫头够?看上也就算了,怎么上次太后赐婚,那丫头说不同意你就也不要了?这是拉拢宁王的多好机会!”
能娶江清韵,无论是对萧子铭本人还是对萧氏一族,都有莫大的助益。但江清韵说不愿意,萧子铭就见不得她皱眉苦恼的模样。
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没有理会萧天华。
至于宁王那里,楚之墨早就派人跟他打过招呼。
白虎扑得凶狠,就是宁王也不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然而众人眼中的病秧子楚之墨却可以做到毫发无伤,还震碎了白虎体内的所有经脉,这简直匪夷所思。
宁王已经开始怀疑楚之墨并非真如外人所见般弱不禁风。
江清韵坐上楚之墨的马车离开,皇帝问郝连勇:“这白虎怎么处置?”
郝连勇想了想:“此乃我国中国宝……”
皇帝凤眼微敛:“一个专门训练的来杀害朕十一皇叔的国宝?”
赫连勇连忙告罪:“不是!当然不是……”
“既然如此,这白虎朕看就宰了给十一皇叔出口气。小扣子,寻一个功夫到家的庖丁把这虎皮给朕完完整整的剥下来,拾掇好了送去给十一皇叔。虎骨拿去泡酒。今晚加餐,白虎肉!”
还没死绝的白虎尚有一丝灵智残存,听见这话小心肝一颤。
郝连勇连忙摆手:“不不不……这不行……”
楚启贤不悦:“有什么不行?这畜生差点杀了朕的小皇叔!还是郝连使者觉得它是赤火国的功臣,要带回去接受赤火国国民香火?”
宁王上前道:“皇上有所不知,臣听闻赤火国的确有一只接受国民香火供奉的白虎,被赤火国王视作国宝。不知是否就是今日这只?”
白虎难得,赤火国举国上下只有这么一只白老虎,不顾敢不承认:“是……”
皇帝嗤笑:“那看来十一皇叔今日还是为你赤火国除了一害。不然的话,保不齐你赤火国国王哪日就被这畜生伤了。”
好话坏话全让皇帝说尽了,郝连勇有苦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的瞧着一群侍卫把奄奄一息的白虎拖出场外。
马车上的江清韵还不知道自己有心放条生路的白虎死定了,听到楚之墨问:“为什么要放过它?”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
“放过谁?”板蓝根傻乎乎的反问。
“那只白虎。”楚之墨略有不悦,白虎想将他置之死地,江清韵却放过了白虎。
“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呀。”江清韵啃着米粉糕说得轻松,却总是不自觉的想起自己修炼时的苦楚。
再说碎掉内丹重来一次,前尘过往就都不记得了,一切都是重新来过,也是相当严重的惩罚。
白虎这一世吃人也和它的成长坏境有关,以后换了环境,说不定也就不吃人了。
楚之墨恍惚想起自己仿佛也这么说过,却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说的。眼角扫过马车外肃穆的王府侍卫队,楚之墨心间闪过一道自嘲的笑。
多年的冷宫生活早就让他心硬如铁,怎么还会有慈悲心说这种话?
如今他的心间只剩下一句天道无情。
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出去,楚之墨垂了眼,倚在靠枕上闭眼假寐。
江清韵瞧着窗外的风景,好奇的问:“十一皇叔,我们出城吗?”
“嗯。”
“去哪里?”
“终南宫。”
一听这话,江清韵连脑子都没过,本能的掀起帘子就要逃,又被楚之墨拎着衣领丢回到车厢内。
“十一皇叔你干什么!为什么要去找元承老妖道?他会把我切成片拿去煲老母鸡汤的!”板蓝根又是愤怒又是怂气,看的楚之墨还觉得有趣。
“你也有怕的时候?”他挑眉问。
“怕死了!”江清韵异常耻辱的抱住车内的靠枕。
“别怕,有我在,他伤不了你。”楚之墨伸手轻轻摸了下她的头,江清韵蓦然一阵恍惚,仿佛是很多年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一幕。
“师父,有妖怪!”小童气势汹汹的冲她拔出身后的木剑,吓得板蓝根浑身一颤。
“元承,收起你的剑。”一道温柔的声音从屋内响起,来人白衣胜雪,伸手轻抚过她的叶片,柔声宽慰道,“别怕,有我在,他伤不了你。”又转身对小童解释,“这是为师养的板蓝根,她胆子小,你别吓她。”
小童抱着木剑,很是疑惑:“可这棵板蓝根已经成精了啊……”
“成精了也是为师养的。”
“噢……”
江清韵脑海中浮现出短暂的记忆碎片,又被马车的颠簸拉回现实。
那个记忆深处的人会是谁呢?
她抱膝坐在马车里,下意识的望向楚之墨……
终南宫就在京郊,楚之墨一行人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
他率先跳下马车,江清韵下车的时候,他伸手扶了一把。
虚怀与若谷看见,都默默转过头去,心想还是头一遭见王爷对旁人那么好,康德郡主这清河王妃是当定了。
早就有侍卫先到一部宣布清河王要来,但元承却因为闭关而无法通传。
楚之墨想起上一次见到元承时的模样,直接带着江清韵就往终南宫后山走去。
一路走去,见到他的终南宫弟子非但没有阻拦,甚至每一个都记得跟他问好。
虚怀忍不住抓了个人询问情况:“你们国师闭关的时候,不是不允许别人打扰吗?怎么我们王爷要去,你们都不拦?”
小道士谦和有礼:“国师有吩咐,若是清河王来,谁也不准阻拦,要将王爷视作师祖。”
楚之墨瞥了眼他一眼,若有所思。
很快就到了后山,守山弟子跟楚之墨见过礼,就去敲门跟元承说明情况。
没一会儿,厚重的木门无风自开。
“你们在这里候着。”楚之墨吩咐虚怀,自己则迈步往前而去。
江清韵先前被元承打出了心理阴影,这会儿也自动把自己划为在外面候着的这一档,立马就往虚怀身后一躲。
然而下一瞬就被楚之墨拎了出来。
“十一皇叔……带我进去真的会死人的……”板蓝根的心理阴影面积此刻正随着与元承的不断靠近而无限扩大。
“死不了。”楚之墨坚持。
江清韵拗不过他,几乎是一路被拖着走到了山洞门口。楚之墨一抬手就直接把她丢了进去,随后他迈入其中。
江清韵拔腿就要逃,谁知元承用灵力关了门,板蓝根直接啪的一声就扑在了门上。
“呜呜呜……”江清韵委屈的哭了。
楚之墨在心里叹了口气,折返到她身边,无奈又宠溺的问:“怎么了?”
“脸痛痛……”她刚刚直接脸砸门上了。
“我给你揉揉。”楚之墨伸手,因为练武而略有些粗糙的手此刻却比水还柔软,甚至他都没有注意到改了自称。
江清韵是个得寸进尺的,趁着两人靠的近,她努力多吸了几口龙气给自己做补偿。
元承坐在蒲团上,面容比不久前在沉香山上时更加苍白。他静静望着他们,嘴角扯出一道无奈的笑:“王爷……”
楚之墨这才转头望向他。见到元承枯瘦的身躯,他诧异的瞳孔微缩。
江清韵躲在他身后,揪着楚之墨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头去打量元承,见状也是大吃一惊:“你好像快死了哦……”
“你总是这么爱说实话。”元承无可奈何的望着她,语气里还带着三分玩笑,仿佛两人也是熟识。
江清韵想起上次被他打瘫的情景,又怂气的多回到楚之墨身后不敢吱声。
“谁伤的?”楚之墨也沉声问,语气隐隐带着怒意。
元承眼中闪过一道惊讶,没想到如今的楚之墨也还会为他而有情绪波动。
师父……
他双唇微翕,又放弃喊出,淡然的道:“贫道本就是将死之人。”
“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不是还很厉害的吗?”江清韵探出小半个头又问。
“回光返照而已……”元承很虚弱,眼中的光华也在一点一滴消失。他望着楚之墨,有些本想带去棺材里的话,终于还是忍不住,慢慢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