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脉象逐步稳定下来,皇帝稍松一口气的同时,慢慢将注意力放到了别处。
太后久居深宫,是怎么得到这种制造中毒假象的药物的?
察觉到皇帝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一瞬间,萧天华狠狠的打了个寒战。
或许在楚之墨面前,楚启贤还是个孩子。但是在萧天华眼中,这个越来越难以掌控的外甥,已经在为自己亲政开始磨刀了。
指不定这第一把刀就会插在他这个亲舅舅身上。
皇帝猛地甩手:“来人,把伺侯太后的下人们全部送入诏狱!”
这话一出,地上顿时哗啦啦的跪下了一群人,瑟瑟发抖的直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还有脸喊饶命?这么多人守着太后,就是让她中毒?朕养你们有什么用?拿下!”
他先前顾虑着母子情谊,不想和太后闹的太难堪,很多时候也都让着太后。可没想到竟然差点就让太后丢了性命!
所幸这次并非真的毒药,可要是有个万一,后果不堪设想。
他是为太后好。
楚启贤没有让步。
萧天华压着心惊,试探性的道:“皇上,这些人服侍太后已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们的苦劳就是让母后中毒吐血吗?”皇帝冷斥。
萧天华一窒,皇帝这是在打他的脸啊……太后身边没了这些人,相当于是被断了臂膀……
先前太后出事就忙陪伴过来的萧贞怡也被皇帝的心腹强硬的“请”到一边。她听到这话,自然知道其中的严重性,连忙道:“皇上,要是把这些人都关起来,太后身边可就没人伺候啦!”
萧天华听到这话,心里叫苦不迭,忙给她使眼色。萧贞怡觉得自己没错,反而还白了萧天华一眼,心想爹爹现在真是越来越胆小了。
正当她满心欢喜的想要等皇帝听取她那自以为是的提议时,楚启贤已经冷冷开口反问:“难道朕还会亏待母后不成?表姐要是心疼他们,就跟他们一道去诏狱吧。”
萧贞怡一窒,顿时手脚冰凉。
禁卫军将下人们有序的带走,整个过程安静的只有走动间衣料摩擦的声音。整个皇宫的人都意识到要变天了。
从此以后,这里不再是太后说了算。
自从听了楚之墨的教诲之后,小皇帝这段时间也一直都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心腹。不久前正值宫内招募新人,楚之墨便趁机亲自挑选了一批人作为备选心腹。
他之前没有经历过这些,楚之墨也不教他,他只能自己摸索着去做。
如今被调来这里照顾太后的宫人,就是他培养出来的第一批人。
趁着这个机会,既可以压制太后,又可以检验些写人是否真心。
江清韵哈欠连天的呆在一边,丝毫没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感。就是站着也打起了瞌睡,一颗小脑袋不停的往下冲,好几次碰到楚之墨不说,最后竟然直接靠着他睡着啦。
等到宁王发现的时候,江清韵哈喇子都流了楚之墨小半个胸膛。
紫金色的亲王服一旦沾水,颜色变得更佳亮丽,衬着楚之墨发黑的面容,殿内气氛低的仿佛都能将人冻住一般。
宁王连忙把江清韵拉回到自己这里,把睡的正香的板蓝根直接给惊醒,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着火了吗?”她惊魂未定的四处转头寻找着,瞥见楚之墨站在自己身旁又安了心。
垂眼间,她瞥见楚之墨左边胸前湿漉漉的一滩,好奇又作死的问,“十一皇叔,你衣服怎么湿了?”
“清韵!”宁王低声喊住她,又是生气又是尴尬的冲楚之墨赔礼,“是小女失态,还请清河王……”
“康德郡主要是累了,就早些回府休息吧。”楚之墨淡淡道,听不出是否生气。
宁王还在心里掂量该怎么圆场,粗枝大叶的江清韵已经实诚的答应下来:“好呀,那十一皇叔,爹爹和我就告辞啦。”
楚之墨神色淡然:“告辞。”
开开心心冲楚之墨挥了挥手,江清韵拉着宁王妃就要走。
可宁王还不能走。
皇帝见状,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宁王夫妇也回去吧。”
一家人这才出门,黑暗中,江清韵看见不远处有火把穿梭着朝远处而去。
那是前往昭狱的方向。
远远的,江清韵仿佛还能听到那些被打入昭狱的宫人们的啜泣声。
她的心有些复杂。
来人间这么久,她渐渐明白凡人的世界和妖怪的世界一样,都是弱肉强食。
恐怕这些宫人里面有谁就要成为这次太后中毒的倒霉蛋了吧……
她难过的低头摸了摸耳朵,但很快又恢复了精神。凡人的世界到底还是没有精怪的世界残忍。
这些宫人即使谁被当了替罪羊,到时候魂归地府,地府也会为他做主。
不像精怪,要是魂飞魄散就彻底消失了。
说着她也有些疑惑,自己要是迟迟没有吃掉楚之墨的心脏,是不是也会魂飞魄散……
她不想魂飞魄散,但这会儿十一皇叔对她这么好,她已经有些舍不得吃楚之墨了。
江清韵有些烦躁,不知不觉在马车里睡了过去。她又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还是一颗无忧无虑的板蓝根,被种在一只特别漂亮的大花盆里。每天早上都有琴声响起,她就随着琴声如同跳舞草一样摇摆。
“师父,这板蓝根是不是成精了啊?都会跳舞了。”小道童稚嫩的声音带着三分诧异三分惊奇与四分不可置信。
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与宠溺:“快了。”
“那这是一棵多少年的板蓝根精呀?”小道童又好奇的问。
“到如今,一千年整。”淡远的男声道。
小道童发出一声惊叹:“一千年那不是已经可以化成人形了吗?它怎么还是棵板蓝根?师父,植物都是雌雄同体的,那这棵板蓝根化成的人形是男是女?”
“可男可女。”他师父淡淡的道。
江清韵心里却在想着她一定要变成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这样就对照顾她的狮虎虎以身相许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脸红了一下。
小道童也在这个时候接连发出“哇哇哇”的声响,指着板蓝根就喊了起来:“师父!板蓝根变颜色了!是不是中毒了?怎么突然就变红了?”
江清韵感觉有一双大手轻抚过自己头顶的叶片,柔和的道:“她只是害羞了而已。”
江清韵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羞赧的用叶片捂住了自己的叶杆。
小道童又一次喊了起来:“哇哇哇!真的成精了!师父,这妖精是不是喜欢您呀?”
是呀!
不服咬我呀!
江清韵在心里如是叫嚣,感觉元承这个说破她心事的小道士真讨厌!等她以后化成人形了,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忽然,她的头脑一下子清明起来。
元承?!
那个小道士居然就是不久前才把她打成重伤的元承?
他们是旧时?
那她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江清韵激出一身冷汗,猛然睁开了眼睛。
“女儿,怎么了?”宁王妃担忧的问,拿出帕子为她擦去脑门的冷汗。
江清韵望着她,又望见马车里熟悉的装饰,慢慢意识到自己是做了个梦……
怎么会梦见元承那个老不死的……
还是梦见了幼年的他……
江清韵感觉自己原本就全是面粉的脑袋里这下又进了水,如今动起脑子来就是面粉加了水,糊的一塌糊涂,什么也想不通。
“娘亲,我没事,就是做噩梦了……”江清韵嘟囔着又一次窝进宁王妃的怀里。
宁王妃轻轻哄着她:“太后中毒是让你吓坏了。现在皇上既然让咱们回府,就证明咱们是清白的。女儿不怕了啊。”
“嗯……”江清韵心不在焉的应着,正在搜肠刮肚的想元承的师父是谁。
上一次他来抢仙骨的时候,好像提到过师父这两个字。
难道那副仙骨是他师父的?
江清韵又一次激出一身冷汗!
她用了人家师父的灵力,断了人家师父的归仙之路,怪不得元承那么恨她呢!
江清韵打了个寒颤,窝在宁王妃怀里头也不敢抬了。
第二日一早,宁王得到探子的回报,心情大好。果然如江清韵所说的,太后无恙,而且吐出体内淤血之后,整个人也更加精神了。
皇帝处理了几个平时最耀武扬威的太监和嬷嬷,一是用来给太后和萧丞相做替罪羊,二是也想杀鸡儆猴。
这一番敲山震虎下来,皇帝的威信已经逐步建立起来。
下午时分,太后和皇帝便赏赐了东西给江清韵。
板蓝根老高兴了,拉着蓝叶要用御赐的蜀锦一起做新衣。
绣娘问及要做成什么款式的衣服,江清韵想了想,说想做男装。
她是主子,宁王夫妇在这种事情上也宠着她,两套帅气的男装就这么出炉了。
宁王妃瞧着她换上男装,还真有那么一派玉树临风的潇洒模样。她笑的眼睛都要合不拢了,还特地吩咐人去为江清韵找来男子专用的玉冠,帮女儿将长发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