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还是看看别人怎么说吧。”楚之墨不咸不淡的端着茶杯，吩咐守在门外的若谷，“去本王书房把那封蓝底折子拿来。”
若谷应了一声，没多久就将一封密封在蓝色匣子里的密折成了上来。
望着匣子上封条的字迹，怀远王脸色微变。
小皇帝压着好奇心正不断的瞥向那匣子，怀远王知道他应该还没看过里面的内容，决定先下手为强，不阴不阳的道：“十一弟可是越来越威风了，这地方送来的密折，竟然不直接送进宫，而是被扣在了你府上。”
他给皇帝上眼药，奈何小皇帝不理他，一脸沉重而又担忧的望着楚之墨：“十一皇叔身子不好还这般劳累政务，真是让朕担忧！”
“不妨事，皇上先看看吧。”楚之墨撕掉完好的封条，取出密折交给皇帝。
小皇帝越看，脸色越差。
怀远王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认得出装密折匣子上的字迹是谁的。那个人知道他太多秘密。要是真的说出什么来，他这次京城之行不能成事不说，甚至有可能连身家性命也要葬送！
小皇帝看完，脸色凝重的合上折子：“怀远王，这上面说的可是真的？”
怀远王不假思索：“臣冤枉！”
“朕还没说什么，你就冤枉了？”皇帝挑眉。
“先前清河王指责臣豢养私兵，臣没有，自然是冤枉。这奏折铁定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怀远王说的镇定，额头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
是他轻敌了。
他离京前，楚之墨还是病秧子一个，指不定哪天就死了。更别说那些年，这位最小的弟弟被所有人都欺负着，怀远王从未将他放在心上。
之后，虽然楚之墨不断崛起，但怀远王本人远在西南，对此也不甚关心。
他的兄弟每一个都是狠角色，可十多年前为了争夺皇位，这些人不是一命呜呼，就是被先帝整的半死不活，再也没了夺位的希望。
楚之墨当时因为年纪小，又没有靠山，在夺嫡之时对谁都没有威胁，反而保全了性命。
因此，在怀远王看来，楚之墨之所以能崛起，无非是因为京中没有像样的对手罢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而已。
因此，怀远王一直将楚之墨视作有些本事，却不是顶尖对手。自认为只要他回京，从未经历过夺嫡血腥的楚之墨，绝不会是自己对手。
至于未及弱冠的小皇帝，在怀远王心里那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当今太后是个蠢人，肯定教不出什么好儿子，最多也不过是有些小聪明。
而且前头还有楚之墨这个摄政亲王压着，小皇帝处于绝对弱势。
眼下小皇帝已经十五岁，眼看就是快要亲政的日子了，双方矛盾肯定格外激烈。
怀远王就趁着这个当口才回京，想要挑起双方矛盾，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谁知，来京之后，他发现事情完全不是如他所料。
楚之墨是个不亚于他的狠角色，小皇帝也是个刺头，关键是这本该是死对头的叔侄俩，竟然还要好的不得了！
楚之墨这摄政王是怎么当的？
知不知道不想当皇帝的摄政皇叔，不是好皇叔！
怀远王恨不得拎起楚之墨给他好好科普一下自己当年和其余兄弟一起为了个皇位挣得你死我活家破人亡的心酸血腥史。
结果现在楚之墨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他还当起了柳下惠？
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怀远王心里直骂楚之墨浪费了这大好时机和没出息。
“五皇叔还是自己看看吧。”小皇帝握着奏章的手一抬，小扣子便会意的上前接过奏折递给怀远王。
怀远王压下心间的不安，一目十行的将奏折上的内容看完，顿时冷汗淋漓：“皇上，臣冤枉！封汉宜信口雌黄污蔑臣！”
“人家好好的为什么要污蔑你？”皇帝问。
“皇上有所不知，封汉宜原是臣封地一属臣，但因为侵占民田，杀了对方一家五口，因此臣派人将他收押候审。他怀恨在心，因此写了这封密折构陷臣！”怀远王又一次窦娥附体，就差外头来一个六月飘雪。
“封汉宜人呢？”楚之墨问。
“已将他按律斩首。”怀远王义正言辞。
斩首按律都要上报刑部，等刑部审批过后，再秋后处决。但藩王在封地有很大的权限，不上报的也比比皆是。
先帝登基后为了稳固统治，没敢动藩王们的利益，勉强只是将他们圈定在封地内，无诏不得外出。
他驾崩后，削藩的重任就落在了小皇帝肩上。
可如今小皇帝尚未亲政，政务全由楚之墨把持。
楚之墨自己也是藩王之一，要是削藩，他首当其冲。一直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因此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闻言，楚之墨眼中闪过一道暗色，缓缓问：“他的家人呢？”
“已经发卖为官奴。”怀远王眼中闪过一道得意。
封汉宜是朝廷派去的细作之一，如今死了，也是打朝廷的脸。
楚之墨不再出声，楚启贤又问：“五皇叔真的没有养私兵？”
怀远王迟疑。他自然有私兵。
藩王稍微养一点私兵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数量不大，朝廷通常都是睁一眼闭一只眼。但眼下……他不知道该舍出多少私兵的好。
毕竟封汉宜那封密折上，已经将他养私兵的证据都拿了出来，包括粮草、盔甲、兵器征集等，就差一个屯兵地点了。
“皇兄若是想回京，便将这五万私兵交给朝廷吧。”楚之墨不咸不淡的道。
怀远王一口血：“你说什么？本王哪来的五万私兵！”
“那你愿意给多少？”楚之墨问。
怀远王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的道：“皇上，实不相瞒，西南民风彪悍，山匪盛行，各地土司们又各自为政，相当排外。朝廷指派的那些兵马完全不够，臣的确养了几个兵，但那也是为了我大兴西南边境的安稳！”
小皇帝不咸不淡的应了声：“五皇叔辛苦了。”
怀远王见他没有听进去，音调又拔高了三分：“但绝没有五万兵马！”
“那是多少？”皇帝问。
“最多只有两万。”怀远王一副割了肉的表情，还不忘做戏请罪，“臣也是无奈之举，还望皇上恕罪。”
小皇帝心中冷笑，朝廷给藩王最大的权限就是可以有两万私兵，怀远王竟然还真就报两万。
“就是街市口买菜，也没有还价这么狠的。皇兄是欺负本王远在京城，不知你西南之事？”楚之墨不满的开口。
怀远王咬死不改口：“本王只有两万兵马，多出来的三万，难不成十一弟给补上？”
“你两万兵马囤积在何处？”楚之墨问。
这次来京，交出部分兵权也是怀远王的缓兵之计，只是没想到楚之墨会先发制人，乱了他的节奏。
但怀远王调整好心态后，很顺畅的报出了地点，还愉快的给出了兵符。
小皇帝被他的爽快惊到，一时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望着那兵符，眼睛亮闪闪的，满脸都写着“想要”。
怀远王知道跟吉祥物一样没卵用的小皇帝这会儿最需要的就是实权，但老狐狸算计着把兵符送到了楚之墨面前，笑道：“十一弟，本王来京前听说兵部也是由你主管。这兵符，就交给你了，省得麻烦。”
小皇帝气得要冒烟了！
居然直接就无视了他这个皇帝！
这不是看不起他这个皇帝么！
但楚之墨看穿了怀远王的挑拨离间，没有接兵符，冷冷道：“恐怕你那两万兵马，不是老弱病残，就是认人不认符吧？”
小皇帝诧异，这才知道原来兵符不一定有用。
怀远王笑了：“瞧十一弟这说的，本王那不是敷衍你们么。你放心，这两万人都是青壮力，而且认兵符！”当然他没说的是更认人。
楚之墨这才抬起眼皮扫了眼那兵符，拿起在手上把玩了一番，确定是真的后，送到皇帝面前。
原本正因为痛失兵权而在心里种蘑菇的楚启贤，眼睛一下子亮了，连忙接了过去。兵符在手里沉甸甸的，让他雀跃的心也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既然怀远王已经将兵符呈上，皇上不日便可派人去接管。”楚之墨缓缓出声提醒。
皇帝恍然大悟，应了一声：“朕知道了。”随后又异常疑惑，该派谁去接管这两万人呢……
他目前的心腹只有几个小太监，还有就是新入朝为官的几个寒门学子。这些人资历浅，还要好好磨练一番才成。带兵完全不行。
他握着兵符又一次苦恼了起来，挣扎着是给宁王麾下的将士，还是给楚之墨的人。
怀远王离间计没成，有些失望，继续煽风点火：“皇上何时派人去接管这两万人？臣也好让他们做好准备，迎接新将领。”
“不急，容朕再想想。你先知会他们一声。”小皇帝端着架子吩咐下来，莫名觉得掌心的兵符有些烫人。
也不知道自己这皇帝什么时候才能像十一皇叔那样党羽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