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之墨面色一僵。
他伸手轻抚过自己唇边,指腹果然染上了一层嫣红,正是江清韵口脂的颜色。
顿时,十一皇叔有种自己为什么要就这么出来的懊悔。
他反复擦了几下,确定口脂没有后,才冷冷道:“小孩子别多管。”
楚启贤立刻摇头:“别呀,皇叔,母后都要给朕安排大婚了,朕不是小孩子了。”
“回宫。”楚之墨不理他。
精心挑选出来的侍卫站在清河王府门前,内含精钢的马车也已经准备就绪。
楚启贤垂头丧气的走出门,无意间回头望见江清韵犹犹豫豫的跟在他们身后。
“康德郡主,”楚启贤幸灾乐祸的一笑,“怎么了?”
“我也要回家了……”江清韵偷瞥了眼楚之墨,神情似乎是有些怕他。
楚启贤偷笑,看来皇叔刚刚的动作吓到了人家小姑娘。
本着为皇叔终身大计着想的原则,楚启贤摆足了皇帝派头对江清韵道:“既是如此,不如郡主与朕同行,左右朕回宫也要路过宁王府。”
楚之墨瞧了眼他,忍住了没出声。
虽然两府都在西城贵人区,但从清河王府出发,皇宫与宁王府却在完全两个相反的方向。
也不知道楚启贤是真的不认路,还是故意的。
江清韵原本是想自己回去的,这会儿有马车坐,更想坐马车。可是她心里还是担忧楚之墨,又下意识的望向了他。
楚启贤很讲义气的帮她拦住了自己皇叔:“十一皇叔还要调查刺客之事,就不随我们走这一趟了。”
江清韵面露喜色:“好!”
“快上车。”小皇帝招呼。
江清韵开开心心绕过楚之墨,蹦上了皇帝的马车,完全没有注意到楚之墨的脸色已经黑成碳了。
车架浩浩荡荡的往前走去,江清韵无意间撩起车窗,却见楚之墨就骑马走在旁边,她急忙又放下了帘子。
楚之墨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楚启贤疑惑的望着他们俩,好奇的问:“你怎么啦?之前不是一直囔囔着要嫁给十一皇叔吗?”
江清韵鼓腮,不是她想嫁,想康德郡主想嫁。本来江清韵觉得这也没什么,但突然发现楚之墨很有可能和元承有关系,她心里就害怕了。
刚刚那一闪而过的模糊画面中,楚之墨的修为显然要高出元承很多。她现在连一个元承都对付不了,就更不要说楚之墨了。
怎么办呢……
江清韵苦恼的捧着脸,问小皇帝:“你知道元承是哪里来的吗?”
“听说来自终南山。”小皇帝显然是个无神论者,提起元承的时候有些鄙夷,“父皇听信这些,国师在朝内根基还在,一时动不得。”
江清韵不是很懂他的话,但终南山这个地方总归是让她有些在意。
在她位数不多的记忆里,沉香山上沉香木们一开始都暗中管她叫“终南山来的板蓝根”。
可是她不记得自己去过终南山。
自打有记忆开始,她就一直生活在沉香山上。也曾经问过沉香木们为什么要说她来自终南山,沉香木们却齐齐改口说她听错了。
后来沉香木们就不这么说了,她也快忘记终南山这件事。直到现在才又想起。
植物妖因为轻易无法动弹,因此比动物妖更难修炼。如果一棵植物妖开了灵智,那么很大可能就是因为它所在的那块地方灵气充裕。
这样的情况下,植物妖为了修炼就更不可能挪动地方了。
沉香山上灵气很浓郁,江清韵一直都认为自己就出生在那里。一开始沉香木说她来自终南山,她也没有放在心上,以为就是沉香木们跟她开玩笑而已。
但是如今再想起这件事,江清韵心里总是不踏实。
“听说元承救了你,是吗?”小皇帝突然问。
“帮是帮过我……后来他还把我打得经脉尽断呢……”江清韵撇撇嘴。之前她为楚之墨挡刀,元承也只不过帮她把楚之墨的龙气倒入供她疗伤而已。
“国师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皇帝若有所思。
江清韵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说话间已经到了宁王府,宁王已经先一步接到消息,早就带着阖府家眷在门口准备接驾。
江清韵从马车里跳出来走到宁王身边,宁王正要对着马车行礼,被皇帝拦住了:“在外面不必多礼,朕走了。”说罢,马车就缓缓再次往前驶去。
楚之墨淡淡望向江清韵,察觉到他的眼神,江清韵宁王身后躲了躲。
清河王眸色微暗,将眼神挪开,策马往前而去。
宁王妃瞧着奇怪,低声问女儿:“你和清河王怎么了?”
“没事……”江清韵摇摇头,满脑子都是身着道袍的楚之墨。
小皇帝听着外头的咳嗽声,有些心疼和无奈:“皇叔还是与朕一道坐马车吧。”
“无妨。”楚之墨调用内力将体内紊乱的气息稳住。
本来以他的身子状况,即使要护送皇帝回宫,也会在后面再安排一辆马车。
可不知道怎么了,想起江清韵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模样,楚之墨便放弃了马车,骑马跟在她所在的马车旁,就想让自己跟她的距离近一些。
一直到皇宫,皇帝跳下马车,亲自把楚之墨扶到马车旁:“皇叔快进去吧,别又病了。”
瞧着他眉眼间真挚的神色,楚之墨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皇帝与他告辞,上了宫内的软轿。望着高大朱墙边不断远去的身影,楚之墨垂眼转身上了马车。
启贤这孩子比他预估的还要有出息。
他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回到清河王府,晚间便发了病。高烧不退,急坏了一府的人。偏偏这回是真病,还要瞒着消息,只能对外说是偶感风寒。
时真时假的消息里,外人一时也断定不出他的病况究竟如何,蠢蠢欲动的人都只能暂时按下心思,打算等怀远王进京观望后再做打算。
怀远王在先帝即位后没多久便去了西南封地,楚之墨与他已经十来年没有见了。
这些年来清河王在京城的势力如日中天,夺位失败的怀远王蛰伏在西南养精蓄锐,一直都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同样不可小觑。
此番进京,楚之墨势必会与怀远王见面。到时候,是真病还是装病便瞒不下去了。
因此众人都不急。
倒是江清韵有些着急,但急的却不是楚之墨的病。
因为担心这丫头做傻事,宁王妃还没把楚之墨病倒的事告诉她,免得这丫头毛毛躁躁的又冲去清河王府,打扰了楚之墨养病。
江清韵着急的是她究竟来自哪里。
如果她是来自终南山,那么怎么会自打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记得自己是在沉香山上长大的?
即使是有人不小心采下了她,也没有必要再种回去。板蓝根虽然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药材,但用处很多,每个药房都收,把她重新种回地里相当于是采药人少了一笔银子。
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周围的沉香木们不需要瞒着她。
而如果是她有了灵智自己搬去沉香山,后来又忘记了的话,这就更不可能了。
首先,搬家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没有印象。
其次,终南山上的灵气比沉香山还要浓郁很多,更适合精怪修炼。向来只有往灵气更浓郁的地方搬,没有反过来的道理。
越想,江清韵越觉得里面有事。
思来想去,她还是打算去沉香山一趟。自打成了康德郡主,她就去过一次后山,还没来得及跟沉香木们叙旧呢。
江清韵求了宁王妃一晚上,便宜娘亲总算是松口,同意让她出门。
马车上宁王府的徽记异常显眼,一般小毛贼看见了也要退避三舍。更别说周围还有两队凶神恶煞的侍卫,各个都是跟着宁王在沙场上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一行人到了沉香山上,因为侍卫们周身的煞气,修为低一些的精怪都害怕的藏了起来。
江清韵让侍卫在一边等着,自己找了附近的一棵沉香木,轻轻摸了摸树干,低声道:“沉香木哥哥,我来看你们了。”
沉香木没有反应。
江清韵撇嘴:“你们理我一下嘛……我是板蓝根呀……前段时间渡劫的那棵板蓝根!”
她努力强调介绍自己的身份,但沉香木们都跟死了一样没有半点反应。
这些沉香木的修为很高,平时甚至跟普通凡人对话都不是问题,只是它们一向自视甚高,轻易不愿意开口。
如今这样死气沉沉,显然是故意躲着江清韵了。
她踹了一脚身旁这棵沉香木:“喂!你装什么死!再不理我,信不信我放火烧山?”
沉香木不动如山,反正只要不是天火,以它们的修为再大的火势都能扑灭。
江清韵也深知这一点,有些泄气与烦躁。
她在山上兜兜转转半天,非但沉香木不理她了,连人参娃娃都躲在窝里不肯出门。
无奈之下,江清韵坐到了一个向阳的山坡前。
拨开那些杂草,里面有一块稍稍凹陷下去的小土坑。那里就是她曾经呆着的地方,只不过为了渡劫才提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