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还是向着楚之墨多一些,便允了他一道回京。
因为清河王府距离终南宫还有一段距离,新的马车还没有送过来。元承知道后,便将自己的马车借了出来。
国师的地位不低,马车虽然比不上清河王府的奢华,但也很舒服。
楚之墨猜不透这妖道心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但也没有拒绝,径自登入马车。
谁知他刚坐下,身后猝然窜进来一道身影,绕过他躲到了他背后。
宁王的脸随后出现在帘外:“清韵!下来!”
“不下来不下来……爹爹……我就坐十一皇叔的马车回去嘛……”江清韵躲在楚之墨身后又是淘气又是怂气的冲宁王道。
宁王微愠:“清河王的马车也是你能随便跳上去的?下来!”
江清韵没听懂他话语里的意思,迷糊的问:“不能跳吗?我都上上下下好几回啦……”
“逆女!听爹的话!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爹爹,你只要让我现在离开终南宫,我马上就能痊愈了。我发誓!”
“发什么誓!别胡闹了!”宁王伸手示意江清韵下来,满脸都是对楚之墨的抱歉。
江清韵躲在楚之墨身后,轻轻戳了戳他:“十一皇叔……”那声音要多可怜又多可怜。
楚之墨在心里叹了口气:“王爷,既然如此,就暂且让郡主与本王一道回京吧。”
宁王不同意:“可是这……”孤男寡女像什么样子!
“王爷若不放心,也可问问同行女眷,哪位愿意带郡主回京。”楚之墨又道。
以宁王的身份,只要他开口,肯定有人愿意带江清韵回京。
但谁不知道楚之墨是各家贵女的理想夫婿,江清韵倒追楚之墨闹得这么轰轰烈烈,还被楚之墨抱上了终南宫,谁会对江清韵有好脸色看?
女儿去了别人的车上也是受气的,宁王可舍不得。
眼看皇帝的銮驾已经起步,宁王瞪了眼江清韵,低声嘱咐:“别给清河王添乱!”无可奈何的走了。
江清韵长舒一口气,倚在了车内柔软的靠枕上:“真是吓死我了……”
“怕什么?”楚之墨斜睨她一眼。
“还以为自己要交代在终南宫了呢……”江清韵说着感觉奇怪,怎么终南宫的道家精华没有伤到她?这东西可不分善恶,只要是妖怪,就会被无差别的攻击。
楚之墨只当她是说胸口那一剑,闻言眼中浮现过一丝歉意:“伤口如何了?”
“还有点疼……”江清韵鼓腮,低头瞧了眼后,又将头探出车窗望向逐渐远去的终南宫,“早点回王府就好了。”
是要早点回去要用妖怪的力量治愈伤口么?
楚之墨迟疑了一下,没有问出口,而是道:“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本王。”
江清韵眼前一亮:“有啊有啊,你娶我吧!”
楚之墨不语。
江清韵撒娇般的抓住楚之墨的手臂摇晃着他,“十一皇叔……好不好嘛……我救了你诶!你不以身相许吗?”
楚之墨拒绝回答。
江清韵再接再厉:“十一皇叔……好不好嘛……十~一~皇~叔~”
她撒娇,调子拖得又长又磨人,楚之墨黑了脸:“再不好好说话,我把你丢回终南宫去。”
一听终南宫,江清韵顿时歇火,立马松开了楚之墨,乖乖坐在垫子上不敢再言语。
楚之墨瞧她撅嘴的小模样,不知怎么就生出来一股恻隐之心,抬手将一旁的食盒挪到了她面前。
江清韵打开食盒,吃归吃,小表情却好像还在跟楚之墨斗气。
楚之墨拿她没有办法,由着她去了。望着外面不断远去的青山,他隐隐想起元承。
这妖道好像跟他想的不一样。
是他真的猜错了,还是元承这次是故意示好,为了让他麻痹大意?
楚之墨一时猜不出结果。
终南宫内,元承听着小童传报,慢慢从打坐的蒲团上睁开眼来:“都走了?”
小童恭敬的应声:“是的,都走了。”
“可有异样?”
“除了康德郡主躲进了清河王的马车内,没有异样。”
元承闻言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挥手示意小童退下。
江清韵“复活”后,他便闭关了。因此皇帝一行离开之时,他也没有出门相送。他是先帝册封的国师,有这个狂妄的资本。
元承闭关依旧是在那个山洞之内,蒲团之下有着干涸的血迹,是他几次强行出关导致的内伤。
如今伤了根基,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
这世间事,他不知道还能参与多少。
想到这里,元承眼中浮现起浓郁的哀伤。
他缓缓站起身来,掠过长生烛组成的太极图,从山壁内侧的暗格中取出一幅卷轴。
长生烛那一侧的山壁前摆放着一张长条,元承将卷轴上缠绕着的金色丝线解开,将卷轴往上一抛。
在法力的作用下,卷轴稳稳当当的挂在了山壁上,露出里面的内容。
那居然是一张楚之墨的人像图!
然而不同于如今的楚之墨,不是身着亲王仪制的紫金冠袍,便是气质不凡的绫罗丝绸。图上的楚之墨,穿的居然是白衣胜雪的终南宫道袍!
元承凝视着这画许久,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甩袖,手心不知道怎么多了三柱清香。
他左手持香,右手指尖轻轻拂过清香顶端,三炷香便燃了起来,飘出袅袅白烟。
元承双手持香,将香举过头顶朝着画像跪下,虔诚又恭敬的拜了三拜,才起身将香插在画像前的香炉之中。
烟雾缭绕间,他苍老的面容显得越发神秘莫测。
……
江清韵遇刺的事,宁王怕王妃受了刺激扛不住,因此先压了下来。直到让王妃看见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才敢拉着王妃说了实话。
宁王妃听完那叫一个后怕,又是一波大夫一波大夫的往王府里面请,每天老母鸡野山参的伺候着江清韵吃,就怕女儿瘦了。
江清韵则趁着晚间无人之时,悄悄利用灵力将胸口处的伤口治愈了。
楚之墨站在屋外,瞧着那间屋子散发出的淡绿色光芒,眉头紧皱。
虚怀不解,低声问:“王爷,怎么了?”
“光。”楚之墨示意他看向江清韵的屋子。
虚怀一脸迷茫:“郡主已经熄灯歇下了吧?没有光呀……”他又抬头,“今晚是朔月,也没有月光。”
楚之墨微微诧异:“你看不见?”
虚怀更加迷茫:“还望王爷明示。”
他从小就跟着楚之墨,若是看见这屋子散发出青绿色的奇怪光芒,肯定会有所惊讶。
再看宁王府巡逻的侍卫,毫无异样的从院外走过,楚之墨慢慢意识到只有他自己能看到这个光芒。
这算什么?
楚之墨不明白,但一直等着那光芒消失,确定江清韵安然无恙睡下后,他才带着虚怀离开。
这些日子,他翻阅了不少与精怪有关的书籍。从《山海经》到《聊斋志异》都看了,越看越觉得是胡说八道。
但要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精怪,楚之墨也是不信的。原先他没考虑过这一层,但后来见到江清韵所表现出来的种种怪异后,他越发肯定这个想法了。
如今,江清韵表现的这么怂气,恐怕是她受了伤修为大推的缘故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原先对这些一无所知的楚之墨,如今竟然也能推测出这些东西来。
江清韵这次大概也是被刺客教训狠了,一连好几天都乖乖呆在府里没有出门,甚至还心情美妙的学起了绣花。
这可把宁王妃给高兴坏了,她家女儿终于有点女孩子的模样了!这两天她也问过宁王了,愿不愿意把女儿嫁去清河王府。
楚之墨其实是个相当理想的女婿,但就是身份特殊和病情不定。
宁王也不打算用女儿去联姻,所以在这桩婚事上还是保持着观望态度。
简单来说就是江清韵喜欢楚之墨,而且现在整个终南宫的人都知道江清韵为了救楚之墨受了重伤,差点死在终南宫,所有人都觉得江清韵离清河王妃的位置不远了。
再说的直白一点就是,江清韵的名声已经玩完了,以后别人再想娶她,也会考虑考虑她为楚之墨出生入死这一遭。
如果顺水推舟让她借此嫁给楚之墨,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但是吧,宁王这心里就是不踏实。他要是敢把女儿嫁过去,回头小皇帝就得猜忌上他和楚之墨。
其次就是楚之墨那病秧子的身子,虽然外头一直又传言他是装病,可宁王看他那是真的体弱。万一自己女儿嫁过去没几天,楚之墨就薨了,那他女儿年纪轻轻不是就要守寡了?
宁王可舍不得。
然而,江清韵想在家里做乖乖女,有人可不答应。
她中午吃饱喝足了,正懒洋洋的躺在竹藤椅上晒太阳进行光合作用。迷迷糊糊的,忽然听见有人在喊她。
“板蓝根?”
“板蓝根……”
“板~蓝~根~”
江清韵睡的懵懵懂懂,下意识的顺着声音的来源飘过去,不知道不觉又回到了自己的魂魄世界。
如今的她,一般在外界条件正常的情况下,已经很少在回到这里了。
怎么又回来了?
谁在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