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180

这话说的是实打实的挑衅了,尤其出自苏贺之口。

他这个人,遇见自己看不过眼的,光是语气都能把人彻底堵死。

邵新实大概是跟他相处已久,早已习惯了这种模式,受了这种程度的揶揄都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

只是摆摆手,“确实有点力不从心。”

“找我过来干吗,送你回房间吗?”

看他这副样子,苏贺也没什么心情开玩笑。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整个东湖公园对于邵新实来说比起休养的地方可能更像是回忆的场所,尤其这植物园,里面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大概都曾经见证过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转瞬之间,物是人非,徒留伤悲。

“不是……”邵新实摇了摇头,从摆动幅度和方向更可以确认是喝多没错了。

“那干什么?一起看风景?”苏贺说的轻巧,装作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邵新实侧过脸看着他们傻乐,“看来王美丽没玩出什么花啊。”

“还不是你招来的。”苏贺一个反瞪。

知道此刻烨宛才反应过来,原来邵新实已经知道王美丽热闹的行径了。

亏的他这么坐得住,还能在这里欣赏风景。

不过,怎么好像他今天比起平时更不对劲了,准确的说是比昨天更不对劲些。

“\"再等两天,再有两天之后我保证她连闹事的精力都不会再有了。”

邵新实话说的不是很清楚,不过那份气势却是足足的没差了。

“你除了撤资还准备干什么?”苏贺立时就洞察了他话里暗藏的玄机。

他们这一来一往的对话倒让烨宛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新闻,邵氏貌似才跟一个什么电影公司达成了合作意向……

哦,对!是银华!

“你要跟银华合作了?”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成功抢断了那两个人的对话。

她原本以为虽然他是邵家的儿子,不过他名下的宣发公司应该是独立的,所以看到那则新闻的时候也只以为是邵氏集团层面上的合作,跟他并没有很深的关联,却没有想到原来这也是他复仇的步骤中的一环。

邵新实笑嘻嘻的,脸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散去,真是不敢想象昨天是究竟喝了多少才会有这样的状态。

“宛宛你也知道了?”

没有否认,看来是真的了。

烨宛想了想,继续问道,“王美丽是为了这个才找你闹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算情有可原了,毕竟人财两空对于普通人而言都是个不得了的打击,更何况是深深沉迷于邵新实的王美丽,真要算起来她这种闹法比起以前都算是文明的。

“一半一半吧……”

邵新实丝毫没有遮掩避讳,本来他们两个人面前,早就已经等同于是个没有秘密的人了,尤其在苏贺那小子面前。

“那还有一半呢,是什么?”烨宛继续追问道。

邵新实刚想要嘻嘻哈哈的调侃“可能是个人魅力”,就被苏贺给直接打回原形了。

“还有一半是他这个如意郎君临阵跑路了。”

这么一说她就懂了,应该是之前那个合作项目告吹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岂不是……?

苏贺好像猜到她要说什么似的,回以一个短促的肯定眼神。

这下她算是真正明白了,向来高傲自负的王美丽是怎么能彻底放下面子追到东湖来的,甚至于不惜在公园门口就跟邵新实发生争执,被人给看了笑话。

这在视脸面和尊严、尤其在比自己“低等级”的人面前的面子和尊严如天大的王美丽身上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尤其今天这种被安保队架出去的待遇,足够她失眠一个月了。

能让她放下这所有一切,执意坚持的原因想来也就只有一个了,就是为了她的父亲,王有财。

算起来王有财在监狱里都已经呆了一个礼拜了,英迪似乎还是没有什么动作,除了王美丽这两天的行动几乎没有看到任何官方的应对。

相较于网上一浪高过一浪的声讨,现实中更多的目光还是集中在邵新实对待英迪的态度之上。

毕竟就算当家人进去了,只要邵家愿意,英迪破败也不会那么容易。

现在如果邵新实真就这么放弃了,那英迪的这段奇迹,恐怕也就只能在历史上写到这一页了。

如此说来,王美丽今天的冲动就完全可以解释的清了。

站在她的立场,抛开车祸不说,心爱的人在最困难的时候放弃了自己,父亲锒铛入狱,还有一间风雨欲摧的公司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轰然倒塌。

对于养尊处优的娇娇女而言,第一时间内能想到的也只有苦苦哀求心爱的人回头了。

看着邵新实这幅样子,苏贺实在气不打一处来,推搡了一下才勉强克制了心里的愤怒。

“你家老头没找你么?再不回去邵家的继承权又不想要了?”

这事还是司泽宇上午才告诉他的,邵新实投资英迪的那笔钱压根邵老头都不知道,现在要跟银华合作了,需要流动资金时才偶然间看到了账面动态,这么一个大窟窿不可避免的就抢夺另外视线。

怪就怪前段时间邵新实的戏演的太好了,别说唬住了王美丽,连他自己的老父亲都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差点真以为自己要有这么一个儿媳妇了。

英迪他是看不上的,可也总好过儿子一辈子单身。

邵家这么大的家业,总不能叫他亲眼看着就断了。

鉴于前一段恋情敢于过多,招致了儿子仇恨,几年都没缓过神,应对这一段时,即便不满意他也还是克制了。

可是后来新闻发布会的事情出了,邵老头刻意隐忍的脾气再也包不住了,他绝对不能允许邵家跟罪犯父女搭上关系,要是真这样,还不如以前反对过的儿子那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孤儿女朋友呢。

于是短暂思考之后,他很快做出了决定,联手银华,彻底扳倒英迪且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这一招应该是一石二鸟,一来可以让那对父女自顾不暇,压根顾不上再勾引自己的儿子,二来如果能造成两个人之间的误会,那么不用插手也可以达到目的了。

毕竟,他从来就不相信什么患难见真情,大难临头各自飞才是人类的本性。

只是对于他这个倔驴儿子,是不能再给任何刺激了,从小姑娘下手应该是没问题的。

对于这位商场巨鳄、曾经极度反感的对象,苏贺自然再熟悉不过。

因为姐姐的关系,他跟邵老头也算是打过好几次交道,几乎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那种高高在上、目空一切以及富人独有的不屑一顾,几乎全部都曾用在过苏贺的身上。

那时候他虽然年轻气盛,但是因为顾及到这是未来姐夫的爸爸,所以一直都还是保持尊重,哪怕被侮辱是想攀龙附凤有意巴结。

如果不是为了姐姐,按照他那时候的脾气,冲上去暴揍一顿都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最终,虽然什么未来姐夫都只是成为了泡影而已,不过只要苏清没发话,他也都还是隐忍住了。

停了半天都无人应答,空气里隐隐闻得见酒的味道,说不清是什么品类,只觉得混杂着令人作呕。

他知道邵新实大概是要逃避这个问题了,酒醉的人总是这样,随心所欲只理会自己更倾向的。

苏贺起身,拍拍屁股准备走人,心里有那么一丝丝不悦。

“行了,为了继承权也得振作起来啊,要不这么些年不是白废了。”

也不知道是这句话戳到了邵新实的心窝子,还是继承权三个字实在令他无法跳过。

垂头矮坐的人顶着涨红的脸腾的就站起身,强忍着铺天盖地袭来的晕眩感竭力反驳。

“我才稀罕什么继承权,要不是清儿非得留下个要我听话的医嘱,老子早特么撂挑子不管了,什么邵氏、什么财产,跟老子都没有半毛钱关系,老子……”

邵新实看起来十分激动,双手克制不住的来回摆动,直观明了的表达着自己的立场。

可是话还没来及说完,脚下一个踩空,伴随着大幅度的倾斜直直的就朝着面前的喷泉池子倒了下去。

好险苏贺眼疾手快,奋力拽住了他,不过也由于巨大的反作用力,差点没连累的他跟着一起栽进水里。

“幸存”下来的人压根没有想法要表示感谢或是歉意,挣扎着站直了之后来不及的就接上自己刚刚的话茬,继续费力的表明立场。

这种镜头有些熟悉,好像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宛宛,这次是我对不起你,从今往后只要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贺,是我对不起你姐,等到把这件事办完了我就去赎罪,你相信我,就再信我一次!”

他就好像中了什么魔怔一样,身上的衬衫早已经凌乱不堪,领口的几颗纽扣扣的歪歪斜斜,个别几颗都快要脱线了。

那双一惯来含情脉脉、温柔似水的桃花眼也蒙上了灰一般么模模糊糊,鼻梁上的眼镜也不再是“正襟危坐”,而是跟随着主人的情绪倒塌下来。

他的情绪好像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鼻音重到乍一听以为是哭腔。

好听的磁性嗓音也失去了往日的魅力,变得如泣如诉,深沉的陈述着心里的落寞。

苏贺眉头紧皱,一言不出分任由他发泄这期,直到因为体力不支重新瘫坐回去。

粗重的呼吸声里夹杂着无法隐藏的疲惫与颓废。

“我扶你回去休息,有什么事咱们睡一觉起来再说。”

苏贺刚要伸出胳膊去拉他,就被打开了。

“我不睡!”邵新实孩子气般的躲避,“我不能闭眼!”

自从到了东湖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回了,一闭眼就能看得见苏清,远远的站在道路的尽头注视着他,无论他走或是跑,都永远无法靠近女孩半分。

那道身影就好像是虚幻出来的海市蜃楼,永远再无法企及的那头。

他强烈的反应让苏贺都有些无所适从,虽然自诩了解他,可真遇到今天这种场面也竟然没办法了。

烨宛也早已经石化在一边了,她反正是打死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看到邵新实失控的一面,还是在这样l看起来什么也不算的事情上。

或许,这段时间他的确承受了太大的压力,无论是来自于对朋友的愧疚还是对仇敌的报复,又亦或是家族的压力。

邵新实这样的一面对于烨宛来说,简直具有突破天际的冲击力。

在她接触过的时间里,能看到发火的邵新实都已经是不容易了,眼前这种可是比发火进阶了不下十层的崩溃级别,别说见了,连想像她都没想过。

她思考着起身靠近,躲避过苏贺的阻挡硬是走到了那个人跟前。

“邵新实,你眼睛睁大点看看,看看面前的花草树木、喷泉流水。”

她扯着邵新实的胳膊硬逼着他抬头。

“看仔细点,看见了没有?”

邵新实昏昏沉沉,只看见眼前一片恍惚,完全不明白她的用意。

“苏清正在看着你,她关心你、担心你,唯独没办法靠近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就好像故意要留给他一点思考醒悟的时间。

“因为灵魂是最干净最纯洁的,它们没办法成一点、哪怕就那么一丁点的污秽,可是你呢?你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就这样你还想让他出现在你面前吗?”

她就好像女巫一样,一下子就戳进了邵新实心脏最痛的那部分。

同一瞬间的当下,别说是做出什么反应了,连呼吸都差点无法畅通,一口气没顺好直接就可以该厥过去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邵新实摘掉眼镜,胡乱的抹了一把眼睛,试图可以抹去眼前的白茫茫,可惜努力了半天都是徒劳。

“我胡说?就你现在这种状态,苏清姐要么直接气走,要么伤心,你觉得她选哪种比较好?”

邵新实茫然的抬头,好像没听懂又好像求饶似的眼睛直眨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