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见回到了出租屋,给阳台上的富贵竹和小茉莉浇了一些水。早上出门的时候忘记了,经过了阳光的过分照射,叶片显出明显的蜷缩状。
莲见将它们搬回了屋子里面,明天它们就会变回原来的模样了。
百夜莲见过半个小时就回书房去备课。
可就在这休息的闲暇里,他的头脑隐隐发疼,一种怪奇的预感在瞬间掌控了他。他的头脑中浮现出丝线一类的事物,他的思想通过无形的桥梁与其他人连接在一起。
是白鸟樱子。
下一秒,白发青年的身影消失在屋子之中。
……
……
白鸟樱子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她把被子拉到上面蒙住下半张脸,樱色的眼珠在眼眶里不敢转动半分。
门厅里传来了噼里啪啦好似撕裂纸张的声音。
樱子恐慌地看向玄关的位置,她抓着杯子的手紧紧地捏在一起。
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
在只有她在的家里,这名少女发出无声的尖叫。一种阴暗晦涩的气流慢悠悠地铺满她的卧室,她的心思悬在绳命之上。
——她的家里存在着什么诡异的生物,而那怪奇的存在正在缓慢向她靠近。
此时的她反倒渴望着自己依然是那只老虎,因为老虎是何等的凶猛,何等的威风……
她的心思,逐渐冷却。
樱子在心中呼唤着根本不会来到她身旁的爸爸妈妈,她呼唤着自己所能想到的、愿意为她伸出援手的人。
……救救我,中岛老师!
一只惨白且巨大的手伸出画框,它从被剥离了面容的少女的“脸”之中爬窜出来,如同蜈蚣般又细又长的身躯绳索似地哗啦啦掉了下来。
这是由名为[白鸟樱子]的个体对于画的恐惧而诞生在世界上的诅咒。诅咒乃人们负面情绪的化物,人们越害怕什么,诅咒的力量就越强大。
没有面孔的画中之鬼拖曳着长长的尾巴,蛇行于地砖之上。
无心的鬼怪,正妄图通过挤压他人的生命,从而壮大自己的力量。
一把刀的刀尖将这只诅咒的尾巴钉死在瓷砖的裂缝之中,原先用水泥浇筑的地面,竟然被刀的主人硬生生地戳进去一个洞。
刀的主人握着刀柄的那只手,素白甚至有种死人的惨白。
白发的青年在黑夜里抬起眼,窗外的月光淡薄地洒在他的肩膀之上。
画中之鬼狂妄地叫唤着,可是他的惨叫不过只是须臾之间的幻影。它的躯体化为粉末,最终消失在地面之上。
莲见可没有想到这里竟然会出现诅咒这种生物。虽然世界已经足够魔幻了,但是,刚好出现在他心理脆弱的学生的家里,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不,这是可以理解的,正是樱子的内心才创造出了这样以负面情绪为食的怪物。
百夜莲见觉得自己这次来得相当及时,这只诅咒尚没有打扰到学生。撬了门锁进来的他惊叹于自己的手艺高超(他可是从太宰那里学来的),但是又在想如何把锁给合好。否则第二天一早白鸟樱子可能要报警什么吧。
莲见蹑手蹑脚地打算出门,可是头顶的电灯在闪烁之后直接亮了起来。在灯光下看见了穿着睡袍、抱着一个大大的玩偶熊的少女眼神木楞地出现在房间门口。
这一刹那,莲见的脑海里漂浮过“非法入侵”这几个大字来。
“不,我不是……”他下意识地开口道。而下一秒,少女就像是一阵风般朝他奔来。
“救救我!”
“中岛老师,救救我!”
莲见被她身上的那股怪异的气味熏得有些头晕目眩,他灵敏地闻到了某些不属于“人类”的气息。
“首先,安静下来。”他安抚着自己的学生。
……
……
太宰治,陷入发烧的陷阱之中!本来他想着自己顺便从“中岛敦”身上摸到一点隐秘的信息的,可是他没有想到,在那么长的一串联系人里面(其中大半还是空号),对方竟然那么“精准”地找到了他的前任老板的号码。
这就是天意吗?
可能这就是那位国文老师麻将运气的一部分吧。
总之,在察觉到自己可能会被先前的搭档发现,太宰就趁着人都不在的时间偷偷溜走了。
有时候,太宰治只是想干一下那个那个事情,但是很多时候,他都被人误解为想要干一些诸如偷窥啊、监视啊、设局啊之类的坏事。太宰想要对其它这么想的人说“No!”
虽然很多时候他都这么干过,但是这一次他绝对没有干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回到侦探社的他也是背负着国木田骂骂咧咧地声音然后躺进床里,吃了药喝了热水,好好睡了一觉。
——他这次没有考虑要不要试一下发烧至死。
因为太宰治的目标尚未实现。
第二日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就去施展自己的新的大计了。
比如说,给森先生送一些他亲自写下的诚意满满的贺卡。
不过现在可不是任何节日哦。
……
……
“日安。”
当侦探社开始营业的时候,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出现在门口。国木田独步起先只是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还以为是新人学习了太宰的想法在作弄他们。可是他转头后,却看见了端着茶盘子走过来的中岛敦。
国木田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再度转过头,才惊讶地发现他的面前出现了两个“中岛敦”。
他这是在做梦吗?
莲见合上了门。在道出早安之后,他说出了自己前来此处的目的。
“我是来进行委托的。”
房间内一阵沉默。
百夜莲见其实也想到了侦探社的各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但是他相当自信地认为自己绝对不会被他们看出什么端倪,自己的马甲绝不可能掉。
而他今日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又有了一件麻烦的事情。
“不好意思,顺便,太宰在吗?”
国木田独步看了一眼新人,又看了一眼出现在门口的、似乎是委托人的青年,陷入了短暂的迷惑之中。
他略为沉默。
“请稍等一下。”
事务员谷崎直美接过茶端给了这位委托人,她也满腹疑惑。白发的青年接过茶时道了谢,顺口似地问道:“太宰退烧了吗?”
“他发烧了?”
莲见喝了一口茶,是红茶,茶的香气弯弯扭扭地从杯子的口子里冒了出来。
“昨天他跟我喝酒了,我发现他发烧了。叫他朋友来领他走的时候,太宰君却消失不见了,估计是偷偷溜走了吧。”
“没有说过呢。”直美讲,“不过的确是太宰先生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今天是周末,身为学生的谷崎兄妹不用去学校。
国木田让中岛敦去喊太宰,但是没过一会儿敦就跑回来,说人不在。
“桌子上有书信,太宰先生说他要去尝试一种新的入水方式。”
入水即是跳河自杀。
“真是麻烦的家伙。”国木田咂嘴。
“委托的话请告诉我吧,我是国木田。”这位被众人寄予厚望的金发男子说道。
国木田邀请莲见到沙发上坐下,他看起来有一肚子疑惑想问,但是现在,他将委托人的需求摆在第一。
因为他是隶属于武装侦探社的事务员。
“如果您再用这样热烈的眼神看着我的话,我说不定会害羞的。”白发青年以轻飘飘的声音讲道。
被人发觉了那不可忽略的视线的国木田立马道歉道,“您说吧,我在听着。”
莲见的手里还捧着那杯热茶,茶的温度沁入掌心之中。
“我想请你们保护我的学生,白鸟樱子。”
“保护身为「星浆体」的她。”
想起昨夜樱子对他提起的这回事情,莲见语气颇为沉重。
白鸟樱子十分地不安,原来早在这段时间之前,她就经受诅咒的折磨。诅咒们似乎是将她当做一种美味的食物对待着,她已经不止一次遇到过画中鬼那样的诅咒。
“就算是向父母、向同学求助!都没有人愿意帮助我……”
这个世界上的超能力者毕竟是少数,能够看见怪异存在的人也是少数……
樱子捏着胸前的衣服,继续说道。
“有一次,我从一个怪物那里听到了它们想要吃我的原因。”
十六岁的少女眼光灼灼地道出真相。
“它们说我是星浆体。”
……
……
在莲见的了解之中,坐落在东京与京都两个城市的咒术师们,崇拜着一名名为“天元”的术师。而“星浆体”正是让“天元”如蛇般蜕皮重生的人种。
九年之前,天元与一任星浆体同化失败。那么他不可能放弃另一个星浆体……
莲见不知道针对白鸟樱子的威胁何时会来,在沉思半夜时候,他来到了武装侦探社。
……
……
“中岛老师很关心学生嘛。”突然从铺了桌布的会议桌下冒出脑袋的幽灵太宰,悠悠地说道。
莲见低下头,黄色的眼睛如冰块般平冷。
“因为我是她的老师。”
同样作为“老师”,太宰治可不曾有过这样温和的对待与教育方法。
他一向是残酷而严厉的。
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