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剑刺过来的瞬间,温恬的眼前突然间亮了起来。
她低眸一看,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根树干上。
渡御百无聊赖的坐在她身边,颇有兴趣的看着树下的场面。
而两人的周围建起了一堵高大的结界,不仅将他们和其他人隔绝开来,同样隐去了他们的身影。
不远处,是四名宗门弟子和群妖正在厮杀。
温恬一眼就在他们中间找到了苏礼,随即看到了他身侧的苏琛和严贺。
渡御单手拖着下巴,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问温恬。
“你说,他们之中谁能活到最后。”
温恬并不打算和他浪费时间,想要离开,又被渡御按住肩膀。
他从她的身后靠近过来,气息缠绕在她颈间。
“只是让你陪我看一场戏而已,你该不会要说不愿意吧。”
她正要开口,他接着道:“陪我看完这一场戏,我就把你同伴的下落告诉你,不然你就只能替他们收尸了。”
温恬闻声转开眼睛,刺目的光在眼睑处搁浅。
她回看过去的瞬间,眸中有流光闪现。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的话。”
“不相信就算了,只要我打一个响指,他们现在就会死。”渡御眼里皆是惋惜,唇边却露出笑意,“这句话你也可以不信。”
说完,他抬起了手,作势要打个响指。
温恬当即欺身过去,抓住了他的手。
“我陪你看就是了。”她用力握住他的手,态度坚决,“你最好没有骗我。”
“放心,我今日还没有什么杀人的兴致。”他垂眸盯着她看,得逞的笑起来,“你若是哄得我开心了,我说不定会亲自送你过去和他们团聚。”
他还真是病得不轻。
温恬快速收回了手,坐了回去。
她凝神看着树下打斗的人,神情紧绷。
情况不太对。
只见苏礼抬手抓回了想要挣脱的妖,又在他们反击的时候松开手,随手一抛。
每一只妖都正好撞向了苏琛。
温恬屏息凝神看着他,一言不发。
苏礼看上去是在抓妖,可他其实是在将逃跑的妖逼入绝境,让他们不得不对苏琛动手。
他该不会是……想在这里借势杀掉苏琛。
温恬一时无言。
半晌,她不禁启唇道:“疯子。”
他这样做是当苏琛是傻子,看不出他想要做什么吗。
还是说,他就是要苏琛看出来。
打了许久,苏琛的脸上终于有了怒意。
“苏礼——”他停下了手中的剑,微眯了下眸子,抬手将一只妖砸晕在地,沉声对苏礼道:“你可知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知道啊。”苏礼慵懒的抬抬起眸子,把手中准备奋力一搏的妖往苏琛身上一推,“我在除妖。”
“除妖?你把他们都杀光了,谁来忏悔。”苏琛提剑杀掉那只妖,一瞬逼近他身旁,“你吗。”
“兄长认为我该向谁忏悔。”他转了转眼睛,以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苏琛,轻笑道:“你吗。”
苏琛轻手甩掉剑上的血,眉头紧锁。
“你若是不愿与我同组,不来便是,何必如此。”
苏礼歪头看向苏琛:“不和你同组,又要如何妨碍你成为第一。”
“好,若你不愿我拿到试炼第一,我放弃便是。”苏琛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已解开锁链,让被困住的妖离开。
然而,苏礼沉着眸子,冷漠的转动手中的剑。
眨眼间,那些妖皆被他的剑气斩于剑下。
嘶吼和惨叫声顷刻间盖过了一切。
四处飞溅的鲜血在风景中成为了主导。
“你的施舍,还是给其他人比较好。”苏礼驻守在那片血海中,沐浴光芒的洁白衣袍被溅上了血,如同杀戮中的神明。
他的表情冷酷残忍,无动于衷的注视着周遭的一切。
“我不需要。”他漠然扯开唇角。
“你想要什么。”苏琛神色深沉的望向他。
他视线一低,抬剑架在苏琛的颈上。
“兄长很清楚,我想要你——从这世上消失。”
“苏礼,你当真想要我从这世上消失。”苏琛垂眸看了眼那把剑,又重新寻到苏礼的眸子,冷静道:“还是因为你自己死不掉,才要杀掉和你相似的我。”
“该死的人真的是你我吗。”苏琛一字一句道。
“那些人我会自行除去,不劳兄长费心。”苏礼敛起眸子,脸上带着挑衅的神情,“是我不愿与你共生,只有你不再挡住我的视线,我就能找到我的路。”
“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就给你一次机会。”苏琛忽然抬手将苏礼的剑压了下去,转而用自己的剑横在苏礼身前, “只是苏礼,你并非是我的对手。”
“你若真如你说的那样厉害,就杀了我。”苏礼猛地出剑推开苏琛的剑,眼底暗沉到窥不见一丝光,“可惜,你是无法杀死我的。”
“冥顽不灵。”苏琛长叹了口气,突然间挥动手中的剑,斩向了苏礼。
两个人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是苏礼败下阵来。
苏礼被苏琛一招击中后倒地吐血,凌厉的剑气瞬间划破了他身前的衣服,留下一道血痕。
鲜血顺势流了下来。
温恬看见——
苏礼的锁骨之下,纂刻着红色羽毛的图案。
“那是……”温恬下意识的动了下身,想要靠近过去。
渡御伸出拉住了她的胳膊,目光却是落在别处。
“看戏的人就要做好看戏的本分,你还是不要插手了,小心我改变心意。”
苏琛收剑入鞘,走到苏礼的身前,依旧是副不太高兴的表情。
“苏礼,你又输了。”
“没能杀死我,输的是你。”苏礼眼神凶戾,被打伤的胳膊轻轻颤抖着,脸色苍白,“我到要谢谢你,帮我完成这一步。”
说完,他转开脸,目光落到温恬所在的方向,唇边吊起势在必得的笑。
紧接着,他捂住了锁骨下的红羽印记。
那一瞬,温恬没由来的身体轻颤了下。
莫非……他是能看到她的吗。
“所有你想要做的事情,我都可以配合你。”苏琛冰冷的注视着苏礼,颀长的身影落下来,驻留在苏礼的面前,仿佛他一生都跨不过去的巨山。
“只要你一句话,我甚至可以为你毁灭一切。”苏琛顿了顿,神情阴郁,“你为何每一次都要伤害自己,伤害……我。”
苏礼闻声转回眼,眸中没有一点温度。
“你想要知道答案是吗。”他唇边溢出轻慢的笑,艰难的站起身来,手已握不住剑。
“因为我想要和你不同。”他说。
“你要救世,我就灭世;你一步步退让,我就要步步紧逼;你想要爱人,想要我站到你那一边,我偏要谁都不爱,站到你的对立面去,你死我生。”他一步踏上苏琛的影子,微抬起下巴,轻蔑的看着苏琛,“我要让那些把我当作是你的人知道,我和你是截然不同的,他们都错了,而他们要为此付出代价。”
“不同……”苏琛轻念出这两个字,微微晃了神,又重新去看苏礼,“可我们是双生的兄弟,怎会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你错了,我和你唯一相似的只有这副皮囊而已。”苏礼忽而抬剑贴上苏琛的侧脸,“每当看到你这张脸的时候,我都会想到那段过去,兄长应该不会知道那种感觉是多么的痛苦吧。”
“因我是你的兄弟,我存在的意义就只是成为你的替代品,这是多么的可笑。”苏礼不以为然的笑起来,神色冷淡,“遗憾的是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每一个对他好的人,都是为了苏琛而来的。
没有人是为了他而来的。
除了温恬。
但她说他不该杀苏琛。
终究所有人都是站在苏琛那一边的。
“杀了我,你就会得到解脱了吗。”苏琛猛地攥住了苏礼递过来的剑,毫不犹豫的走向他。
在鲜血下坠的瞬间,苏琛一步凑近到苏礼的身前,低声道:“苏礼,你只知自己是不死之身,可曾想过我和你是一样的。”
温恬全神贯注的盯着树下的两个人,却没能听到苏琛说的最后一句话。
渡御单手拖着下巴,盯了苏礼半晌,蓦地露出了欣喜的笑。
“今日还真是收获了意外之喜。”他偏头看向温恬,笑意散了大半,“如果想办法让他对你动手,一定会很有趣。”
说完,他抬起手,毫不迟疑的将温恬推出了结界。
温恬猝不及防的被推落下树,立马出剑打算以剑气托住自己。
可渡御登时出手,一张打散了她挥出的剑气。
须臾,温恬以一个极其狼狈的样子摔在地上。
疼痛感一瞬席卷上来,让她疼得直不起身。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正对着渡御的方向站直了身。
下一瞬,一道阴影扑了过来,把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把剑抵了上了她的脖颈。
苏礼的声音先落了下来。
“兄长。”他说,“不如我们来赌一场。”
“看谁先死。”他轻笑了声。
温恬:“?”
他在做什么。
“你叫我什么。”温恬费解的盯着苏礼,却见渡御朝她招了招手,启唇对她说了一句话。
“珍重。”渡御在笑。
温恬余光一落,没能寻得苏琛的踪迹。
这下她明白过来,是渡御用了妖术,让她在苏礼的眼中变成了苏琛的模样。
而真正的苏琛则被渡御藏了起来。
渡御一时兴起,竟也让她当了一次苏琛的替身。
温恬无奈的弯下唇角。
真是一场闹剧。
游云随风而动,遮住了天边的悬日。
苏礼身下的影子消失了。
“不喜欢兄长这个称谓是吗。”他漠然望着眼前的温恬,漆黑的眼里唯她一人,“很快你就再也听不到了。”
“苏琛。”他重重的念出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