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帝走了之后,这里就只剩下了德善公主,还有一只跪地哭泣的长孙皇后。
德善公主看着雍和帝的背影,脑子渐渐清醒起来。
“母后,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长孙皇后止住哭声,一点点的抬起头来,一双眼中都是怨恨,那是恨不得将自己女儿德善公主撕碎的眼神:“你这个蠢货!”
长孙皇后抬起手就一巴掌打在了德善公主的脸上,此时此刻,根本就不惧怕德善公主身上的病了。
德善公主没想到长孙皇后会这样,哦,不,她如今已经不是皇后了。
如今,这是废后,长孙荣沛。
“云七是故意联合了陛下来虚晃了一招,这样你都看不出来,竟然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了。我怎么会生了你这样的蠢货?我布置的这么精密的计划,全都毁在了你这个蠢货的手上!”长孙荣沛扑过去,抓住了德善公主的头发,狠狠的在德善公主的脸上打了两下。
如果是别人打,她一定会还回去。
可是就是自己的母后,从小到大最敬仰的母后。
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在自己脸上,德善感觉不到脸上有多疼,但是心里,却是刺痛无比。
“母后……”德善公主从地上爬起来,瘫坐着,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母后,她摸了摸肿胀的脸,忽然就笑了起来:“你真的有当我是你女儿吗?”
长孙荣沛握紧拳头,怒火跟恨意还没有发泄完。听见德善公主这么说,她微微一愣,“你不是我的女儿,谁是我的女儿。就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所以我才这么信任你!谁知道你是一个扶不起的蠢货!”
“我是蠢货?从小到大,你有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你生下我来知道我又是个女儿家,甚至都不把我带在身边养。我从小就长在长孙府,我为了能够回到你身边,为了能够让你多看我一眼,多把偏到裴俊身上的心落在我身上一点点,我做了多少努力?”
“小时候,甚至连父皇都说男孩子都没有,我努力。长孙府中的人还没有起,鸡都未曾打鸣的时候,我就已经起来念书识字了。”
长孙荣沛半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还在骂:“你一个女儿家念书识字有什么用!左右只不过嫁出去,到时候有天大的本事,还不是给你夫家使唤。女人的这一辈子,都是依靠男人的。没嫁人之前依靠自己父亲兄长,嫁人之后,依靠自己夫君,生了孩子之后,依靠自己的儿子。你听过哪个女人依靠自己的女儿能够立足的吗!”
德善公主止不住的摇头,“可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想过依靠依靠你自己呢?你当时已经是皇后了,是你一步一步把自己推向了深渊。我这么多年做的努力,你从来都没有正眼看我。别的孩子有母亲疼爱,有父亲关心。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我只能起早贪黑的努力希望你能看到我。你只知道哥哥病了,那你知不知道我也从小身患疾病?”
长孙荣沛的神色又愣住了,“你能有什么病?你从小吃的好,穿的好,可你哥哥确实生来就身患顽疾的!”
“我是个石女,”德善公主平静地看着长孙荣沛,也不哭,也不闹了,那一张脸上布满了行尸走肉般的绝望,“你从来都不知道,你生的女儿是个石女。从我生下来的那一刻,你听说我是女子,你就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吧?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之后,你就把所有的心血放在了那个废物的身上。让我叫他哥哥,他连一首诗都背不出来,配得上做我的德善哥哥吗?”
长孙荣沛痴愣愣的看着德善公主,一时之间情绪上涌,竟然分不清楚什么是什么。
她为皇帝生的一双儿女,竟然都身患疾病。
一个从小有所谓的“羊癫疯”,另一个,竟然是个石女?
“哈哈哈哈哈!”长孙荣沛忽然仰天大笑,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头,笑的疯狂抽搐。
德善公主平静地看着长孙荣沛,心已经死了。
她这辈子都希望得到父母之爱,可是,永远不会有了。
*
风雪弥漫,这些时日一直是大小雪接连着下。
白茫茫的一片连接天地,让人分不清楚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阳光无力的散发着光芒,黄澄澄的一颗,仿佛褪去了颜色的老妪,正在拼尽全力挤出身上最后一点生命。
此刻守在屋外面的蒋如燕,心如刀割。
她死死握手,摸了摸腰间的那一包银竹粉。
戒药的过程那么痛苦,她实在忍不下心来了。
里面,霍慎行挣扎的声音,让她心神俱碎。
“你要干什么?”叶芙芙拦在了门口,“云七说了,今天是最重要的一天,也是最难捱过去的一天,只要今天能够挺过去,往后都不用怕了。蒋姑娘,对人好段法有很多种,你这样的,是成全你自己。”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快让开!”蒋如燕一把推开了叶芙芙。
因为霍三身上的病还没有好,所以不能出来走动。
蒋如燕一直被拦着,这会儿突破了所有人,冲到了房间里面。
如今天寒地冻,屋子里面只是放了几个暖炉。
床上的霍慎行,已经忍耐的大汗淋漓。
她颤抖着双手拿出了腰间的银竹粉,冲到了霍慎行跟前,“王爷……”
她心目中,霍慎行运筹帷幄,甚至能够忍耐按压自己的情绪。何时会有这样的时候?
即便是当初服药最痛苦的那时候,也不曾有如今这般的狼狈不堪。
在她的心里,霍慎行是真的男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能做常人所不能做。能忍受屈辱,更能在得胜之时保持平静。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或许,可以采取缓慢的办法呀!
今天吃一半包,明天吃一半包的,一半包。
每天一点点的减量,这才是对的,不是吗?
蒋如燕的手,一点点的朝着霍慎行的唇边伸了过去。
因为太抖,那些药粉,甚至还洒了一些在霍慎行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