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叁拾捌

叁拾捌

守宫砂

不知怎地,元士那句“王妃,你不觉得王爷夜夜失眠,是因为您进府,故而思春了么?”突然在何挽脑海中闪现了一遍。

何挽的脸像顷刻间熟了的桃儿一样,“腾”的一下就红了。

李佑鸿见她反应这么大,一惊,原本狭长的眼睛睁都睁圆了,连忙摆了摆手,“不看了,不看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何挽的后背,安抚道:“我随口一提罢了,你别急,好不好?”

其实看一眼守宫砂,也不是甚么大事。

反倒是李佑鸿这哄人的语气让何挽羞愤了,侧过脸,不再看他,下意识把点了守宫砂的手臂向后缩了缩。

眼见着何挽的脸越来越红,李佑鸿无奈地“哎呀”了一声,低头侧脸,抬起眼睛去对上何挽那双躲闪的眸子,“我真的不看了”

他把手从何挽背上拿了下来,利索地一撸袖子,将白皙的手臂放到了桌面之上。

“不看你的了,看我的。”

“......?”何挽蹙眉,“看、看甚么?”

李佑鸿理所当然,“守宫砂啊!”

他边从怀中拿出两个精致的金盒,边道:“南蛮有一种秘方,能洗去少女手臂上的守宫砂。”

“你我演完圆房之戏,你的守宫砂就不能再有了。”李佑鸿微微侧头,看了何挽一眼,眼睛亮晶晶的,“为了不出差错,还是先试试为好。”

李佑鸿将其中一个金盒递给何挽,道:“既然王妃害羞,那边拿我来试罢。”

何挽:“......王爷,你并没有守宫砂这种东西,又要如何试这秘方有没有用呢?”

李佑鸿仰头,用下巴点了点何挽手中的金盒,“故而要先点一个。”

“寻常的守宫砂是在雌朱宫繁殖季节,将其捕获捣烂后和朱砂混合而成。”李佑鸿分析得头头是道,“不过既然是我用,想来要换成雄朱宫才是。”

“王妃,你手中便是我特制的守宫砂。”

何挽看了看手中的金盒,又看了看摆在李佑鸿旁边的另一个盒子,有点不放心,“要不然......还是我来试罢。”

李佑鸿摇头,很认真道:“王妃,无需勉强。”

他看着何挽手中的小金盒,眼睛亮得不行,何挽心中默默想道:我怎么觉得王爷好奇得紧,对于点“守宫砂”这事,根本就是跃跃欲试呢?

见何挽犹豫,李佑鸿眨了眨眼睛,催了句,“来罢,我已经准备好了!”

何挽无奈点头:“好。”

轻轻打开精致的小金盒,用茶水化开一点盒中的赤色粉末。

何挽一只手扶住李佑鸿的手腕,低下头,另一只手拿着沾了“守宫砂”的帕子,很仔细地给李佑鸿点了上去。

鲜红如血的印记渐渐渗透进李佑鸿白皙的皮肤之中,宛如白雪中盛开了一株红梅,显眼得紧,也好看得紧。

何挽又用手帕轻轻沾去他手臂上的浮色,这才直起身子,将手帕随手放到一边,道:“这便点好了。”

闻言,李佑鸿抬起手臂,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睛中荡漾出了些许笑意。

何挽蹙眉看他,也不知点上这种东西有甚么好高兴的,伸出手臂将另一个小金盒子够了过来,问:“王爷,这个是洗守宫砂的秘方么?”

李佑鸿点了点头,将手臂重新放回桌面,道:“也是用水化开,涂抹于手臂上便可。”

何挽点头,照做。

第一次抹上,鲜红印记不为所动。

第二次抹上,鲜红印记纹丝不动。

第三次抹上,鲜红印记......变得更红了。

李佑鸿眼中的笑意逐渐消失,“......”

何挽手拿绢布,盯着李佑鸿手臂上的守宫砂,认真思考了一番,“我觉得是我用的药粉的量不够。”

于是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李佑鸿眼睁睁看着手腕内侧的一点守宫砂变成一大坨红渍,有些痛苦地按住了何挽的手,道:“王妃,别擦了。”

何挽是个喜欢较真的,蹙眉,颇有些想锲而不舍的意思,“怎么会没用呢?”

“嗯?怎么会没用呢?”她抬起眼睛与李佑鸿对视,语气很是不甘。

“......”见到何挽这个样子,李佑鸿有些无奈,慢慢放开了按着何挽的手,“那、那你再试试?”

何挽眨了眨眼睛,有点惊讶的样子,“我能再试试吗?”

李佑鸿笑了一下,道:“无妨,南蛮送来的洗去守宫砂的药粉不止这一盒。”

最后,那一整盒药粉都被何挽用完了。

李佑鸿的整个手腕也成功地都被染红了。

日落西山,天渐渐暗了下去。

何挽给李佑鸿缠着纱布,一圈又一圈,终于遮住了他手腕上的鲜红印记。

缠好后,她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这药着实不靠谱。”

李佑鸿:“......是。不靠谱。”

何挽叹了口气,有些担忧地问:“王爷,若这药没有用处,你生辰那日,咱们的戏要怎么演才好?”

李佑鸿撇嘴,“王妃,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这血手腕要怎么一直掩盖么?”

风吹苦槠,树叶沙沙地响着,月光渐渐从窗户透进来,何挽看着李佑鸿那张被月光照得瓷白的脸,一时语塞。

她莫名觉得,李佑鸿最近说话都很奇怪。

不等何挽回答,李佑鸿边从容地转移了话题,“王妃无需担心,我自有分寸和考量,不会误事的。”

“温远洲还在府上么?”

何挽本来想说的话被李佑鸿所言堵在了嘴里,只好点头。

李佑鸿起身,对着何挽拱了拱手,“王妃好睡。”

*

慎王府的客房外,侍卫并没有撤走。

温远洲已经醒了,正坐在殿中喝着茶,似乎并不着急走。

饶是被像犯人一样看着,温远洲丝毫不见急躁,举手投足,仍是从容至极。

他一边品茶,一边读书,每翻过三页,便懒懒抬起眼皮,看向门口。

慎王李佑鸿的出现,在他意料之中。

温远洲看着李佑鸿屏退殿中的仆从,又吩咐侍卫关了门,才起身,向他行礼问安。

“王爷醒了,想来是草民的解毒药起了些作用。”

李佑鸿走到上座,抖袍坐下,抬眸,道:“多谢。”

他对上温远洲的视线,抿唇一笑,双眸弯弯,“王妃不懂事,教你受委屈了。”

故太子不似李佑鸿般,有两颗尖锐的虎牙,故而李佑鸿露齿而笑时,最不像他。

这是温远洲第一次见到慎王抿唇微笑,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李佑鸿举手投足间从未像今天一样,与故太子那样神似。

温远洲愣了一瞬,才道:“不过是在王府睡了一夜罢了,没甚么委屈的。”

“王妃也是担心殿下的身子,自然是小心为上。”

温远洲的称呼从“王爷”变成了“殿下”,他自己没有察觉,有意试探的李佑鸿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包括方才他眼中一瞬间的恍惚之色,李佑鸿也是看在了眼里。

李佑鸿不禁蹙了蹙眉,收敛了通身的演技,换成自己的语气,道:“太元帝身子突然好了,是不是与你有关?”

温远洲没料到他这样直接,心中一惊,当即便要否认,却被李佑鸿淡淡地打断道:“本王一开始也没妄想过你只上本王的船。”

“故而就算你有别的能耐更大的主子,也没有必要瞒着本王。”

话音刚落,李佑鸿便是粲然一笑,露出两颗虎牙,“不对,本王失言了。”

“除了故太子,你没有别的主子。”

温远洲:“......”

他笑得有些难看,生硬地跳过李佑鸿话中的陷阱,“太元帝的身子太差了,若等到王爷祈福回来,再为草民打点,怕是要来不及了。”

“......他若是在昏迷中死去,岂不是太过安逸了?怎能如此便宜他?”

李佑鸿淡淡道:“其实你与本王,不过是各取所需,半分交情也谈不上。你有甚么门路能把药送到太元帝嘴里,本王本没有权利过问。”

“只是计划出了点问题,你且看看以你的门路,有没有办法解决。”

“出了问题?”温远洲一惊,“甚么问题?难道教秦桓给逃了?”

他的惊慌失措早在李佑鸿意料之中。

温远洲想给故太子报仇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计划出问题,几乎就是要了他的命。

李佑鸿淡淡道:“秦桓已经被押入地牢了,只不过太元帝让我全权处理这个案子。”

“故太子的事,最好是由他亲自查出来,本王想,你也是这么希望的。”

闻言,温远洲的神色缓和了一些,道:“草民知道,这事王爷不便出面。”

“草民会想办法让太元帝收回成命,王爷放心就是。”

李佑鸿点了点头,“故太子泉下有知,一定为你的忠诚而感动。”

温远洲抿嘴,并不回话。

因为他心中根本就不认同故太子已在“泉下”的事实。

总有一天。

他的殿下会重回人间。

两人间静默了片刻。

李佑鸿摸了摸自己缠着纱布的手腕,犹豫半晌,道:“本王......还有一事要问问你。”

“南蛮洗守宫砂的药,为甚么在本王身上一点用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慎王喜提男子版守宫砂~处男的象征,你值得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