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陈启延的心意

陈启延手中的动作顿住,沉默了片刻,才顺着曲归年的意思坐在了椅子上。

曲归年的手指紧紧握了握桌沿,又松开,还?是没能说出之前准备的话。看着陈启延的眼神,骗他的话突然又有些说不出口。

“启延,我......你应该也知道,我想要和你说什么吧。”

曲归年还是希望陈启延能够自己放弃:“可能之前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遍了,但?......还?是想认真地和你聊一聊。”

陈启延心里一阵酸痛,只想和他说,无论怎样自己都不会放弃的。但?这样一来直接就会谈崩。

于是他说:“曲老师,我知道您不愿意。但?我不相信您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虽然您一贯温柔,但?对我总是更纵容。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就当试一下,您什么都不用回应,可以吗?”

陈启延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哀求。

曲归年垂下眸,压下了眸中的情绪,再抬起眼,认真地看着陈启延:“我确实会对你更心疼一些,但?那是因为我们......”

陈启延听他承认他的心疼,只觉得心脏狂跳,暖意涌过心头,浑身的血液也热了几分,抓住他的手就要说话。

曲归年抽出了手,但?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掌,截住了他的话:“启延,我一直有一个猜测想要验证,或许是错误的,那你就当我在说胡话,不要放在心上。”

陈启延急忙道:“您说就是,不论对错都没关系。”

曲归年却沉默了,迟疑了一会儿,望向?陈启延,开口问道:“启延,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除夕夜,下了很大的雪,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

曲归年本来只是试探,但?陈启延听他这话,脸色骤变,整个人猛地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两步,软椅都被他带得后移,软椅下的小轮子在地上滚动发出骨碌碌的声音。

陈启延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曲归年此时有些后悔提到的是这样一件事情。

他原本想的是如果陈启延是重生的,其他事情他有可能忘记,但?那天雪地里的事情应该是印象深刻的,没有想到陈启延会因?为提起这件事这样痛苦震惊。

他早该想到的。

曲归年懊悔之余立刻站了起来,去扶陈启延。

陈启延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时刻毫无防备地被提到这件事。

他两世为人,但?遇到过的大雪纷飞的除夕夜只有一个。

就是曲归年上一世出事的那一夜。

从此之后,他再也见不得雪。

在重生以后,陈启延完全不敢回忆那天和那天以后的事情。

不成想今天在这里突然被唤起那段记忆。

“启延,”曲归年见他面色苍白,眼神中像是有什?么碎了一样,心里后悔极了,也心疼极了,抬起手摸着他的脑袋,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的。我知道了。不要难受,启延。”

曲归年也少有这样动容到失态的时候,但?他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紧。

曲归年突然不敢想,上一世自己死后,陈启延经历了什?么。

陈启延看着他眼中的心疼,心中痛苦和暖意不断交织,再也忍不住,狠狠抱住了他:“曲老师。”

陈启延收紧手臂,将?曲归年紧紧裹在怀里。曲归年被箍得有些发疼,但?他没有推拒,只是轻轻拍着陈启延的后背,心里一阵阵发疼。

“曲老师,”陈启延忍不住叫出了他一直不敢叫的称呼,“归年,不要丢下我,我真的会受不了的。我好难受......”

上一世,曲归年死后的日子,陈启延都过得浑浑噩噩。

在找到白狐安葬曲归年的地方前,他白日里开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车到处走,夜里就随便找一个破败的旧楼一歇。但?或许是越想死,反而越死不成,这样浑浑噩噩,却没有死在哪个丧尸手里。

后来他找得绝望,又回到朔安城,来到城外的小山上,曲归年生前最爱的桃树林里。

而在那里,他破开了白狐的异能屏障,在山上看到了曲归年的墓碑。

再后来,他过的还?是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每天赖在桃树林里,被白狐驱赶了几次,打得浑身是伤也不愿走。

最后白狐不得不用异能又将他治好,时不时扔给?他些食物和日用品。他有时去山下打打丧尸,或者?在山上的浅湖里洗个冷水澡,但?很快又会回到这里。

后来,白狐索性搭了个漏风漏雨、像玩具积木一样的破木屋。白狐是丧尸,用不着睡觉,又时常下山,于是陈启延就住在里面。

木屋被风吹塌过几次,陈启延随意修补修补就过去了。

两人虽然共同守着桃林和墓碑,但?平日里一句话都不会说。

顾柏寒和宋禹非每天晚上也会过来,但?白狐对他们不像对陈启延那样,还?留了三分手。

每一次白狐见到他们,都会将?他们毫不留情地打下去,而他们也从不还?手。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白狐不在,顾柏寒站在碑前,说:“宋禹非死了。心脏病突发。”

虽然陈启延极厌恶宋禹非,但?听着他的死讯,吹着深秋的寒风,看着满地败枝枯叶,还?是难免感到一阵悲凉。

偶尔进?基地采购的时候,遇到熟人,会劝他振作些。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但?是陈启延好像找不到振作的意义。

遇到曲归年前,他渴望的是力量、权力和掌控自己的人生,遇到曲归年后,他所有的渴望和追求都与这个人有关。

而现在,他不缺吃穿,也没什么渴望。似乎这样活着也没有什?么不好。

于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重复。

直到有一天,无穷无尽的丧尸包围了朔安城。

这片桃林在朔安城外,没有城墙和火力防线的保护,白狐的屏障也撑不了太久。

白狐和他说:“一个土系的高阶丧尸在背后操控。我不是它的对手。好心提醒你,空间屏障撑不了多久,我要进?城了。”

他们说的上一句话还?是在一个月前。

陈启延头都没有抬,坐在地上,说:“哦。”

白狐见他这样,没有多说什么。他明白陈启延的选择。

白狐的屏障并没有他说得那么脆弱。

山上只剩下陈启延一个人,还?有曲归年的墓。

陈启延又这样等了三天。

三天后,空间屏障才渐渐有了丝缝隙,又成网状寸寸裂开。

已经有一些丧尸从裂口挤了进?来。

但?这时,他在山上,清晰地看到白狐从城外的地底逼出了一只干瘦枯黄的丧尸,顾柏寒也从城中冲杀出来,与白狐共同对付起那只丧尸。

它确实很厉害,白狐和顾柏寒加在一起,仍被它隐隐压制。

所有见过白狐真实?水平的人都以为,世间恐怕没有东西能在异能上超越白狐。但?今天,白狐却对这只土系丧尸无能为力。

在这时候,顾柏寒突然不顾躲避,迎着丧尸的异能和利爪过去,在被利爪贯穿心脏的同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利刃一般成千上万的冰刀在风雪的裹挟下,将?他和丧尸包裹其中。

白狐试图靠近,却被风雪斥开。

在风雪散开后,一切化为齑粉。一丝血肉都不剩。

顾柏寒选择了自爆异能,和它同归于尽。

或许其他人在为了顾柏寒的牺牲而震撼。但?陈启延却明白,顾柏寒选择的是解脱。

在他们几个里,顾柏寒的情绪是最压抑的。他极少情绪失控,但?他冷静的眼中隐隐藏着的偏执和痛苦,明明白白地告诉其他人他的疯狂。

这时桃林周围的屏障破碎,丧尸已经围了过来,离他很近了。

高阶丧尸虽然已死,但?低级丧尸在它之前的威压下做出的行为,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陈启延不愿意变成丧尸,也不想这片净土被丧尸污染。

他就坐在那里,在丧尸围拢过来,最近的一只已经抓破他的衣服时,周身突然燃起大火,轰地一声,整座山上的枯枝草木燃烧起来。

他和顾柏寒一样,选择了自爆。

山上的丧尸在这样的大火下,纷纷烧成灰烬。

陈启延由于异能的原因?本不怕火,但?自爆后异能耗尽,意识渐渐消散,便再也控制不住漫山的大火和浓烟。

他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我再醒来时,又回到了大学的时候,一睁眼,正是您在讲台上讲课。”陈启延嗓音沙哑,却渐渐平静,“再听到您的声音,我还?以为是我临死前的幻觉。后来才意识到,我竟然重生了......”

曲归年望着陈启延平静却痛苦的眼睛,心如?刀绞。

他想过陈启延在他死后会难过。但?没有想到,他的离开彻底抽去了陈启延的生命,让他痛不欲生。

陈启延......

一阵灭顶的愧疚和心疼涌上曲归年的心头。

是他的错。他的死是因为任务。但?却没有想到会将?陈启延害成这样。

是他对不住陈启延。

这时,温暖的手轻轻抚过他的眼角:“都过去了。不要难过。”

曲归年这才发现,他的视线已经模糊起来。他的睫毛翕动了一下,一滴泪珠从眼角划过。

“对不起,启延。是我的错。”

陈启延抱过来的时候,曲归年没有再拒绝,而是用力环住他,抚着他的背。

陈启延试探地吻去他眼角的泪,见曲归年没有拒绝,又一路向下吻去。

曲归年依然没有拒绝,只怔怔地望着他。

陈启延情绪激荡起伏之下,见他这样,不由心中爱极,诸般爱意翻涌而出,令他难以自控。

他搂着曲归年的腰,引着他坐在宽大的软椅上,一腿着地,一腿单膝跪在软椅的边缘,温柔地将曲归年压在了软椅上,亲上他的唇。

“我好爱你,”亲吻的空隙,陈启延呼吸和声音都急促了些,一遍遍唤着,“曲老师......归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