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文委说特训就特训,下午第一节老李的物理都被她推了,请假专门训他俩,余成宋逃了三回都被喊回去了,一直训到他倒着都能做一遍动作才被放走。

“我?是不是熟了。”余成宋摸了摸头发,烫手。

“我?也熟了。”殷顾叹了口气。

“嗡——”

“你电话响了。”殷顾提醒。

“我?知道,”余成宋拿出手机,来电显示上的余成第班主任让他微微一愣,“喂?老师?”

“余成第哥哥!你快来市中心医院一趟!你妈妈跑到学校把余成第头砸破了,现在在医院闹呢!”

“市中心医院?”余成宋心脏猛地一跳,握紧手机,边往操场外走边说,“伤严重吗?大夫怎么说?”

“缝针了,但?是你妈妈不交钱,还想打他。”

“那你们报警啊!拦不住一个精神病吗!”余成宋挂掉电话转头看殷顾,刚要说话。

“一起去!”殷顾拽着他跑。

余成宋头皮发麻,居然找到学校去了,这他妈得是犯了多大的疯!

中心医院离学校不远,十?多分钟后余成宋和殷顾出现在医院大厅,边给班主任打电话边往急诊跑。

已经不用打电话了,刚往里走一点就能听见余成第和老妈的声音。

一个哭的嗓子嘶哑,一个尖利地咒骂。

“这边。”殷顾拽了他一下。

余成宋现在脑袋里全是操,跟着他拐进急诊室,映入眼帘的慌乱让他在门口站住。

余成第缩在墙角,脑袋上包了纱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旁边护着他的小护士也一脸惊恐。

老妈被护士和余成第班主任拦在病床旁,一下下往余成第那边闯,手里举着手机声嘶力竭地喊:“你死!你死!你必须死!”

“您冷静一下!您再这样我们报警了!”

“余成第家长!你儿子马上来了!”

余成宋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直冲脑门,天灵盖都顶不住了,径直喷出来砸在天花板上。

他冲过去一把?扯开老妈,抓住她脖子按到墙上:“你他妈疯也给我?回家疯!这是医院!”

老妈愣了一下,然后更愤怒了,扬手抓他脸,尖声喊:“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把?元元的照片藏起来了!是不是你!”

“你自己精神不好记不住放哪儿,现在又开始到处找人给你背锅了是吗!”余成宋偏头,脖子被抓了一道血痕,疼痛刺激神经,他一把?把?老妈摔到病床上,咬牙:“你他妈看看站在你面前的还是那个随你撒气的小屁孩儿吗!再乱怪这个怪那个我?弄死余成元!”

“那就是他!”老妈头发散开,趴在病床上狼狈地指向余成第,嗓音尖哑:“那就是他!他把?元元的照片偷走了!撕了!小兔崽子!和你哥一样没良心!一样毒!害死我?的儿子不够还想害死我!”

动静太大,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站在不远处窃窃私语,每张脸上都写满了“看好戏”和“快闹大”。

明明是医院这种充满悲欢离合的地方,却没有人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更多的是带着丑恶的心思去窥探别人的不幸,以此慰藉自己黑透了的心。

殷顾皱眉扫了一圈,走到余成宋身边,按了按他肩膀,沉声说:“先?带成第回家。”

余成宋深吸一口气,嗯了声,甚至没敢看周围人的目光。

从小就这样,永远有一群人围着他,眼神厌恶惊恐,记忆里的脸随着时间模糊,只剩下一张张嘴,说着让人头皮发麻的话。

“走——”

“走?你要去哪儿!”老妈忽然爬起来抓住他胳膊,用力到枯瘦的手臂血管暴起,眼球凸出,瞪着他,“早晚你也得把?他害死了!你害死元元,你还要害死余成第这个小兔崽子!你就是个魔鬼!谁和你在一起谁倒霉——”

“啪!!!”

“你说够了没有?!”

余成宋收回手,胸口剧烈起伏,掌心的痛微不足道,却让他抖得抬不起来,连声音都低了下去,“说够了滚回去,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老妈被这个巴掌扇蒙了,跌坐在地上,精神崩溃地开始哭,边哭边捂着脸喊:“我?亲儿子……就这么打我?……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儿子啊……他还杀了他弟弟,他杀了他六岁的弟弟啊……可让我?怎么活啊……”

周围的医生患者看不懂这出家庭伦理剧,但?同情弱者是下意识的反应,有些还秉持着原则,默默看着,另一些不明真相的已经开始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指点点。

“不会是儿子给妈打疯了吧……”

“哎哟现在的孩子惯得啊,还不如养条狗呢,白眼狼……”

“弟弟也是他打死的?这孩子怎么教育的。”

“怎么教育也怪不到妈头上,亲妈怎么可能亏了孩子,就是条白眼狼,这样的孩子趁早掐死了算了。”

“当妈的真不容易啊……”

余成宋低着头,拳头攥得指尖泛白,却感觉不到疼,耳边一声声的“白眼狼”、“畜生”、“杀人凶手”一下下砸在身上,头破血流……

他想喊出声,不是,不是,他妈在撒谎,他是无辜的!

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按住,记忆回到黑暗的小时候……

他总是被老妈带出去展览一身的伤,怎么哭喊反驳周围人都冷漠地摇头,同情地看向他妈,然后若无其事地说一些刀刀见血的话。

“节哀吧,你也不容易,还得养着他……”

“要不这孩子就别要了吧,看着就不正……”

“你要不要算算,我?看这崽子和你面相不和,克兄弟!”

“都死了能不克吗……他还瞪我,真吓人啊……”

……

没有。

不是我。

我?谁也没杀。

别他妈瞎说!

闭嘴……

闭嘴……

闭嘴!!!

“闭嘴!”

余成宋猛地抬头。

殷顾脸色阴沉地盯着那群人,血腥味凶猛地砸下来,四周顿时只剩下困难的抽气声。

一直到医生反应过来要拦他,殷顾才收回信息素,握住他的手,安抚地看着他,轻声说:“先?带成第回家,这边我解决。”

余成宋脑袋里还是记忆里的一幕幕,听见话,没反应过来,看着他没动。

殷顾捏了捏他手心,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抱了他一下,在他耳边说:“带成第出去打车,我?马上到。”

余成宋这次听懂了,依言过去抱起余成第,走出了急诊室。

他没回头看殷顾怎么“解决”的,也没问大夫多少?医药费,只是抱着余成第一路走出医院,站在马路上拦了辆车。

“昌盛小区,”他没迟疑地报了殷顾家的地址,“等一会儿,还有一个人。”

“那得加钱啊。”司机为难。

“随便。”余成宋看向窗外。

殷顾二十?分钟之?后才从医院出来,期间司机一直催,最后余成宋扔了一百块钱,安静了。

一路谁也没说话,一直到上楼进屋。

余成宋坐到沙发上,看着殷顾带余成第进卧室、看伤、安慰、准备零嘴……他都没说一句话。

他应该给余成第班主任打个电话,至少说句对不起,再说句谢谢。

但?是提不起力气,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坐着,靠着,趴着。

最好再闭上眼睛,三天三夜不睁开。

卧室门被推开,殷顾走了出来。

余成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声音从没有过的疲惫:“你先?去给他讲题吧,我?自己,待会儿。”

殷顾没说话,走到他面前,弯下腰,直接抱住了他。

余成宋这一刻忽然就绷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抱了回去。

殷顾被他撞得磕到茶几上,又很快稳住,抱紧他,轻拍着他后背。

四周都是殷顾的气息,掩盖住医院的消毒水味,余成宋眼底一湿,咬紧牙,狠狠地闭上了眼睛,埋进了殷顾肩膀。

这一瞬间他什么都不想顾虑,眼里只有殷顾和他操蛋的心情。他就想抱着殷顾正儿八经地发泄一场。

除了殷顾,他也想不出第二个可以让他放肆地哭的人。

……

他哭得嗓子发干,眼泪全洇进了殷顾的衣服里。

殷顾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平时习惯把血腥味藏起来,只剩下檀香,每次闻到都让余成宋有种青灯古佛的沉静感?。

让他瞬间平静下来。

就像殷顾这个人,无论平时逗嘴的时候多轻佻,真正给人的感?觉还是稳重、靠谱。

殷顾有两种信息素,可能和从小他爸他妈的变态控制欲有关,一边想放纵自己,一边装作三好学生……

余成宋不自觉地走神。

殷顾说什么都轻描淡写的,一点儿写作文时候的笔力都没有,都这样了那天听殷顾说他还是气得想踹桌子……

他忍不住收紧胳膊。

“好点儿了么?”殷顾揉了揉他后脑勺的头发,贴着他耳朵问。

“我?要是说——操……”余成宋给自己吓一跳。

竟然哭出了哭腔,真特么丢——人?

其实……还好,可能因为抱着的人是殷顾,也可能因为他们俩已经突破了伦理……的关系,余成宋居然没觉得多对不起自己的脸皮。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已经没有脸皮这个东西了。

“嗓子不舒服?”殷顾轻声问,“喝水么?”

余成宋吸了吸鼻子,确认自己哭腔不难听才说:“你那个蜂蜜水,还有么。”

“有,”殷顾说,“我?给你倒。”

“哦。”余成宋说。

说完也没松手,殷顾也没松手。

过了不知道多久,殷顾才捏了捏他肩膀,问:“饿不饿?”

“……有点儿。”余成宋觉得他是哭累的,毕竟没什么经验的事儿。

“那订份外卖吧,”殷顾说,“附近新开了一家炸鸡店,我?上次买了一回,还不错。”

“外卖吃多了肠胃炎。”余成宋下巴在他肩膀上磕了磕。

“偶尔一次不至于吧吗,”殷顾笑?了声,“真的挺好吃的。”

“那订吧,你说的我?也有点儿馋了,”余成宋说,“我?的那份要甜酱。”

“行,”殷顾笑?了笑?,敲了敲他后腰,“那你先?松开我?啊。”

“我?抱着你影响你订外卖了?”余成宋啧了声,非常不好说话地紧了紧胳膊。

“不影响,”殷顾瞥了眼远在天边的手机,“但?需要你配合。”

“怎么配——”余成宋没说完殷顾就动了。

和他保持着锅贴的姿势,螃蟹似地横移一步,然后停住,“到你了。”

“这么有难度。”余成宋跟着挪了一步。

殷顾又挪。

余成宋也挪。

俩人神经病似的螃蟹附体挪了好几分钟才挪到饮水机那儿拿了手机。

余成宋笑?得肚子抽搐,不得不松开殷顾捂住肚子。“操,你是不是傻逼……靠,我?也是。”

殷顾扶着饮水机,看着他笑?得停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喝了口茶说:AlphaAlpha哭吧哭吧不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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