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吃完了?”余成宋靠在椅子上,看殷顾放下了筷子。

“嗯。”殷顾喝完最后一口酒。

余成宋自己喝到一半儿没意?思就给他倒了一杯,他其实不喜欢喝酒,只勉强喝了一杯。

余成宋扔了手机站起来?收拾。

“我?收拾吧,”殷顾按着他肩膀给他按了回去,“大厨负责做饭,这?些杂事儿归我?。”

“懂事儿。”余成宋心安理得?地继续瘫着,在周折雨家就喝了几瓶啤的,可以不算,现在两杯白酒下肚,也有点懒洋洋的。

殷顾收拾的时候他嫌椅子不舒服,拿着酒转移到沙发上瘫着了。

沙发套应该是殷顾新换的,很小清新的奶油绿缀着一堆小雏菊——余成宋忽然想起在网上看过的一句话。

“看见?他的一瞬间我?连我?俩结婚时候喜被上的大红花绣在哪儿都?想好了”。

余成宋摸了摸一朵小花,觉得?想不好,这?都?绣乱套了。

桌子已经空了,厨房里乒乒乓乓,他扭头喊了一嗓子:“别洗了!”

可能那杯白酒倒的太实在,殷顾也有点上头,在厨房里跟着喊:“为什么?!”

“过来?唠唠!”余成宋喊。

“马上!”殷顾喊,“吃水果吗?!”

“有西瓜吗?!”余成宋喊。

“有!切得?很丑!”殷顾喊的更大声。

“快让我?见?识见?识!”余成宋更更大声。

这?种老楼隔音都?非常感人,大点声说?话隔壁连你说?什么都?能知道,这?一通乱喊,上下左右都?得?听得?清清楚楚。

但是很爽。

爱听听去吧。

脑袋转回来?的时候有点晕乎,以前再多喝一杯也没这?样过,他这?酒量也够玄学的了。

也不知道是酒醉人,还是人……

殷顾端了一大盘大小不一确实很丑的西瓜坐到他旁边,两把干净的勺子,递给他一把。

余成宋接过,吃了块西瓜。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沙瓤西瓜又冰又甜,一路凉到胃里,爽得?他一激灵,幸亏牙口好,不然一冷一热的还得?用冷酸灵刷牙……

殷顾也吃了一块,靠在他旁边,偏头问:“不饿么,都?没怎么吃,光看你喝酒了。”

“在折雨家吃完来?的,饱的。”余成宋喝了口酒。

“抱歉,让你——”殷顾说?。

“别,”余成宋拿酒杯撞了撞他手背,“我?要听的,你想说?的,都?不是这?个?。”

殷顾叹了口气,笑了:“好吧。”

“是不是你爸?”余成宋瞅了他一眼。

殷顾点了根烟,放到嘴里的一瞬间整个?人的气质又变了。

变得?顺眼了。

这?种顺眼和颜值没关系,殷顾这?张脸剃个?地中海都?是帅的,就是气质,不藏着掖着了,藏起的锋锐刺破壳子,流露出来?。

酷毙了。

“是啊,”殷顾吸了口烟,过了会儿才说?:“连续剧。”

“你弟弟又让人打了?”余成宋皱了皱眉,他弟弟跟他哥两种属性吧,一个?酷爱揍人一个?酷爱挨揍。

“其实,算命生意?咱们两个?可以合作。”殷顾笑了声。

“你爸为什么就认为是你干的?你俩从小打到大?你以前打过他?”余成宋想不明白,殷顾不是会明着打架的性格,突然露馅儿了还是怎么的。

“不是,我?没打过他,”殷顾指尖轻磕,烟灰散落,“这?件事得?从我?记事开始说?起,有点久远。”

“不用长话短说?,算命的说?我?得?活一百多岁,”余成宋吃了块西瓜,“赶紧替我?浪费点儿时间吧,长命百岁太特么吓人了。”

殷顾唇角勾了勾,想起那些事儿,又被迫压下去,眼睫低垂。

“我?双胞胎弟弟叫殷鹤,说?是双胞胎,但我?们两个?从头到脚没有一丁点的地方像,我?是顶级Alpha,他只是普通的Alpha。他性格就像你说?的,听话、懂事、按部就班,机器人似的。我?不一样,我?从小就喜欢闹,和谁都?能闹起来?,经常放学衣服裤子都?脏兮兮的,作业本也总弄丢了。”

“我?爸我?妈都?是做学术的,性格特别严谨,特别特别严谨,最看不上我?这?种……嗯……”殷顾想了想,“不着调?不懂事?不稳重?大概就这?些吧,的孩子。”

“你还不着调?”余成宋想说?那我?岂不是操天了。

“要求不一样吧,小时候太皮了,他们越管我?就越想闹,我?爸就体罚,经常让我?站着趴墙上写一宿作业,不写完不许坐下。我?当?时也不听课,写的就慢,经常凌晨才写完,给他检查,有错题继续站着。第二天上学腿都?伸不直了。”

余成宋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看他了:“你爸是不是……”有点儿毛病。

“没有病,”殷顾看着他笑,“看你脸都?能看出你在想什么。”

“那是因为我?太特么震惊了,我?以为……”就我?家这?个?德行?呢,余成宋顿了顿,问:“后来?呢,你不可能一直挨罚吧。”

“嗯,我?是调皮,但不是傻,后来?我?就一边认真听课一边继续闹,回去写的也就快了,惩罚变得?微不足道。不过很快被我?爸发现了,跟我?妈商量之后,惩罚就变成了一本新练习册不写完不许睡、打手心打到拿不稳筷子、写完一整本字帖、几千字的检讨……反正都?是我?一晚上写不完的东西。”

“同意?捐献吧,”余成宋放下酒杯,要不是杯是殷顾的看起来?还不便宜,他都?想捏碎了,“造福人类。”

“所以我?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学习,更不喜欢写作文,只是小时候养成习惯了。”

“上课不想听,放学不想写作业,但是不写不学心里就不安,睡不着,吃不好,只能学,”殷顾按灭烟,低垂的眼睑藏起情?绪,“这?东西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余成宋默默听着,心里不是滋味。

惨不是用来?比的,无论他小时候怎么过来?的,现在听殷顾讲他都?难受,换了他,可能有他没殷鹤,早晚死一个?。

“到后来?我?也学聪明了,只要不服从就会挨打,那就服从,压下我?自己本来?的性格,服从。”殷顾说?

“有一段时间我?差点精神分裂了,一直假装自己是个?好孩子,装着装着我?自己都?快信了,但又总觉得?生活不对?,别扭着,活的奇奇怪怪的。直到有一次在校外被几个?混混堵住抢劫,我?和他们打了一架,狠狠地砸了一个?混混的脑袋,见?血了,可能是没想到一个?六年级学生能这?么疯,混混都?吓跑了。”

“从那开始,我?对?本性的渴望就扭曲了,我?什么自由都?没有了,只剩下偷偷摸摸的暴力行?为可以宣泄情?绪,”殷顾说?,“完全和他们期待的路相?反,我?活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这?个?模样有什么不好,”余成宋看他,“你现在这?样,我?看着就特别顺眼。”

“真的?”殷顾喝了口水,笑了,“其实来?到这?儿之后我?情?绪稳定了很多,以前在那边一周就要去见?义勇为一趟。”

“真的,比钻石还真,”余成宋说?,“我?们这?民?风淳朴人杰地灵。”

“其实我?一直装的挺好,但这?学期开学他们忽然通知我?,我?要出国了,”殷顾看着天花板,“那一刻我?忽然害怕了,我?知道如果这?次我?同意?了,那我?就完了,我?以后是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做什么样的事,就全没意?义了,因为都?是别人替我?安排的,和我?没关系。”

“我?尝试委婉地拒绝,被否定,所以我?明目张胆地在学校打了一架……你能想象么?”殷顾看向他,笑容里难得?有些孩子气,眼睛里有光,“一个?三好学生,学生会长,全校模范代表,在周一早操后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打了一架,记大过请家长的那种。”

“干得?漂亮,”余成宋毫不吝啬地送上大拇指,也跟着笑了,“然后你就被发配到一中了。”

“嗯,”殷顾说?,“殷鹤之前撞见?过一次我?动手,但我?用年级第一和他换,他替我?保密,现在我?转学了,他就和我?爸妈说?了我?之前打架的事情?,他们现在想让我?回家看心理医生。”

“该看医生的是谁他们心里没数儿,”余成宋说?,“你弟弟真是缺少社会的毒打。”

“已经被毒打了,”殷顾笑了声,“举报了学校里的混混抽烟,被打进医院了。”

“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余成宋唱了句。

“你歌单好神奇啊,”殷顾说?,“风格跨度真大。”

“需要么,需要分享给你。”余成宋说?。

“不了,你偶尔放一两首,我?听听就行?,”殷顾敲了敲酒杯,“不喝了?”

“不喝了,再喝容易耍酒疯,我?酒品不行?,醉了就爱唱歌,”余成宋想了想,“其实你弟弟那边好解决,不就是嘴欠么。”

“五百块钱,”殷顾乐了,“找个?地儿埋了?”

“鉴于咱俩现在是朋友了,”余成宋吃了口西瓜,“给你打折,四百九。”

“我?们的友谊也太脆弱了,就值十块钱。”殷顾说?。

“说?正经的,你今年是不是回不去家了?”余成宋想想都?觉得?神奇,搞学术研究还能搞成这?样,智商搞没了吧,“你傻逼弟弟说?什么他们信什么,回去也没什么好事。在这?儿也挺好的。”

“对?啊,”殷顾说?,“多自由。”

“这?次给我?打电话下老大决心了吧,”余成宋忽然笑了出来?,带着点调侃,“我?接着电话的时候还以为你让什么玩意?儿附身了。”

“没,”殷顾看着他,纠正,“我?很坚决且快速地拨了电话。”

“不可能。”余成宋说?。

“真的,”殷顾说?,“骗你是狗。”

“狗崽子。”余成宋指了指他。

“什么品种?”殷顾问。

“……什么?”余成宋愣了下。

“我?,是什么品种?”殷顾扩句。

“我?擦,你这?脑回路……”余成宋服了,“开会员了吧,这?么刁钻。”

“想不出来??”殷顾靠在沙发上看着他笑,“好菜哦。”

“哎你是不是内心里特别期待和我?打一架?”余成宋拿膝盖撞了他一下,“是不是?”

“你是指……”殷顾问。

“单纯的打架。”余成宋晃了晃开始小幅度转悠的脑袋,后知后觉不对?。

什么是单纯的打架?还有不单纯的打架?哦,还有打到床上去的那种。

操。

喝酒误事。

殷顾也不知道是听出来?了还是没听出来?,“哦”了声之后没再说?话。

空气安安静静,余成宋感觉他度秒如亿万年,短短几秒钟他连自己的化石长什么样都?想象出来?了。

亿万年后的科学家一定想象不到这?具化石是尴尬死的。

“真想不出来??”殷顾忽然转头看他,眼神自然,好像刚才只是喝多了发了会儿呆,“那我?想想,我?觉得?你是……阿拉斯——”

“干了这?杯酒,”余成宋重新给他倒了一杯,“我?就当?你什么都?没说?。”

“是不是欺负人,”殷顾瞅着他乐,但还是拿过酒杯干了,“真委屈。”

“你现在是喝多了还是原形毕露了,”余成宋瞅着他也想乐,“你现在跟条金毛儿似的。”

“为什么?”殷顾非常好学地问。

“因为好rua。”余成宋胡噜了他脑袋一把。

“行?吧,”殷顾也没反抗,入戏很深地说?:“谁让我?打不过你。”

余成宋张了张嘴,酒精腐蚀的大脑反应慢了半拍,骚话也就没说?出来?。

空气再次安静,尴尴尬尬争先恐后地出现。

以前和殷顾在一起待着特别舒服,但今天晚上哪哪都?不对?,可能是少年心思不纯洁了,惦记的东西多了,干什么都?畏手畏脚的。

所以就算他想继续待着,也不能待着。

余成宋扫到墙上的挂钟,给自己谋取了一线生机。

他坐直了,伸了个?懒腰说?:“几点了,我?该走了。”

多自然的问话,他俩要是不动手光飙演技,估计也能打个?平手。

“十一点多了,”殷顾看向他,忽地笑了,“不是不放心我?么,那就留下来?看我?一晚上吧。”

“这?位同学,你脸可zen大。”余成宋不知道他演技哪块出问题了,被殷顾一句道破,真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殷顾懒洋洋地看着他,嘴角的弧度让人想抽他:“嘴硬心软的话,遇见?不愿意?多了解你的人,太吃亏了。”

“你说?我??”余成宋说?。

“这?个?时候我?可以说?出‘我?担心你’,但你说?不出‘我?不放心你’,对?吧?”殷顾问。

永远把好意?藏在背后,好像说?出来?就触犯了什么天条。

轻飘飘的一句话戳破了余成宋的壳子,他直勾勾地看着殷顾。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他重新靠回沙发,摸出根烟,叼着没点:“我?今天没跟你打起来?就是吃撑了懒得?动。”

“什么时候洗澡睡觉?”殷顾靠在他旁边,也摸出烟。

“马上,一身油烟味儿,”余成宋说?,“给我?找身衣服。”

“哦,”殷顾点点头,又问:“自己洗么?”

“你自己洗害怕?”余成宋看他。

“好害怕,吓得?我?动不了了。”殷顾说?。

“那就一起。”余成宋说?完幻想了一下等会儿的场景,马赛克从脑袋里飘过的一瞬间刺激得?差点从沙发上出溜下去,肠子都?悔青了。

“免费擦背么?”殷顾随口问。

“你想的比你长得?还美呢。”余成宋竖了个?中指。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喝了口茶说:少年人的春心萌动……

【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歌曲名:正义之道,歌手名:黄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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