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这是陶叶待在黑球的第十天,他已经习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每天早起先去看望六娘,然后去看梁正信。

比起六娘,梁正信的情况要棘手不少。

那天的高烧险些要了他的病,好在医疗箱里有备用抗生素。即便这样,梁正信也一时半会爬不起来。

落后的医疗条件让他吃尽了苦头,伤口愈合缓慢。

人是半死不活的,嘴是生龙活虎。

他和陶叶聊得最多的就是,“哥,我们回不去了怎么办?”

头两天还痛哭亲人的失去,再也见不到他们,对不起爸,对不起妈,对不起国家。

三天一过就是我的古代生活。

“哥我觉得我能当大官,再不济去工部混个技术顾问也行。”

陶叶白他一眼,拿着自己刚学的历史常识打击道,“古代重人文,轻科技。工人和商人一个阶层,都是下等人。”

“这怎么得了?”梁正信很严肃,一头黄毛比谁都认真,“工人阶级是最伟大,他带领人民走向美好新世界,是神圣而崇高的职业。”

梁正信仗着自己伤好了点,就开始蹦跶,挪到陶叶身边苦口婆心说,“哥你看,咱们反正也回不去了。不如干番大事业。”

“带领劳动人民推翻罪恶的君主统治,敢叫日月换青天!”

“回头你当大总统,我给哥做秘书。”

进门的颜君言脚一软,差点被门槛绊倒。

这么大的动静两人自然注意到了,陶叶轻咳一声,打消颜君言的顾虑。

“颜公不用担心,我不会干这种事。”

说罢他瞪梁正信,小兔崽子很快明白过来,给颜君言道歉,“叔对不起啊,我这人说话就爱乱吹,您骂归骂,别往心里去。”

颜君言自是不会责备梁正信,反而贴心询问对方伤情。聊了会又说,“太后一事,宁王已有定夺。”

对于这个罪魁祸首,梁正信是最关心的,顾不得伤痛支棱起来问对方,“怎样怎样,是三尺白绫,还是一杯毒酒,给个体面的死法。”

颜君言,“……”

梁正信完全没收到陶叶的眼神,搁那嘀嘀咕咕,“杀夫哎,即便不是亲自动手,那也是主犯。不能判死刑吗?”

陶叶恨不得堵了梁正信这张破嘴,“今天药里黄连没加够?”

梁正信立刻闭嘴,被子一扯就说晚安。

陶叶与颜君言去了外头,没了第三者存在,颜君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他颇为伤感道,“太后再如何,毕竟是宁王的母亲。”

陶叶不太懂这种大家庭,“不是继母吗?”

但也不是,皇帝这种后宫佳丽三千的,搁到现在是要犯重婚罪的。严格意义上来讲,宁王和太后顶多算最熟悉的陌生人。

还关系特差的那种。

颜君言也无法理解陶叶的想法,在他们看来有违孝道的事,陶叶这边是理所当然的。

“太后是国母,国母不可失颜面。因而思索再三,宁王只得将她幽禁到别殿,贬为庶人,不许外出。”

这套说辞陶叶接受了,不过有点他比较模糊,“这个别殿,是冷宫吗?”

颜君言也是一头雾水,他听陶叶比划着,什么小说里废后打入冷宫,多少明白了些,斟酌后给陶叶解释道。

“古往今来,并无一处宫殿唤作冷宫。倘若哪位妃子惹了天子不悦,天子大可不去她宫中。这时,不得宠爱的妃子所处宫殿,差不多便是仙人口中的冷宫了。”

不过也真没人说是冷宫,毕竟上任妃子失宠,回头新的妃子入住,这位得天子喜欢。你还敢叫它冷宫吗?

刘皇后的事在此勉强告一段落,颜君言又提了另外一事,“宁王有意请仙人入朝,不知仙人意下如何?”

陶叶想也不想拒绝了,说的很明白,“我不爱动脑子,打架可以喊我,嘴皮子事免了。”

这倒是诚实,颜君言笑笑,左右环视,走近一步同陶叶道,“宁王正有此意。”

“眼下宁王虽监国,但宫中兵权仍在宋野照手中。宁王想借仙人之手,收回兵权。至于这事成之后……”

话说到这,陶叶已经明白了,他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只是道,“让我想想。”

过去都是历史学家给他出谋划策,现在出不去了……

颜君言问,“仙人一身武艺,不考虑保护子民吗?”

他把陶叶的性格摸得很清楚,一腔热血,为国为民,就是不为君。

这大约是他和陶叶之间的鸿沟,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这方面陶叶初心不改,他冲颜君言笑道,“不用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反正出不去了,让我考虑今后的打算。我觉得吧……”

“国家不会丢下任何一人。不然当初我也不会进来找梁正信。”

陶叶说这话时,眼里有光。

颜君言纵横官场多少年,习惯了委婉,话中有话。现在遇上不隐瞒的陶叶,反而叫颜君言沉默。

他朝陶叶拱手,安静退去。

迷惑吗?不,更多是羡慕。

陶叶说,人民是最宝贵的财产。

那他呢?

他得益于身份地位,能拔得头筹,得宁王青睐。可他只是一介平民呢?

若是那样,天子是否救他,宁王愿不愿意来见他?

这个问题颜君言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他只按部就班走向延英殿,向宁王禀报情况。

先帝驾崩,加上刘皇后一事让宁王焦头烂额,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新官上任三把火,加上也是个有理想的。宁王想干出一番业绩来。

长阳外部始终不得而知,宁王便把精力放在长阳内。

攘外必先安内,先从宫里做起,朝中做起。他带兵打过仗,知晓兵权的重要性。这几天虽有官员调动,宁王的注意还是在宋野照这。

他很清楚,除去自己,宫内还有两位王爷。

陶叶早晚要走,又不愿意效忠自己,靠外人不如靠自己。他得尽快拿回兵权。

“陶壮士尚在考虑中,依臣之前,若多加相求,兴许会答应下来。”

宁王失笑,“颜公请不动,是我要去请吗?也罢,我也一行三顾茅庐之举。”

这话听后颜君言也笑了,只道,“那王爷需明日再来了,今日臣已经请过了。”

既然如此,宁王也没客气,请颜君言坐下,又命宫人递了文书,待颜君言看后,面色凝重问,“颜公觉得,要如何安排?”

颜君言看完这份文书,表情也很严肃,“此事的确关系重大。”

长阳外在闹饥荒。

他二人讨论的认真,边上宫人上前添茶后静静退下,殿外候着一人,宫人见了他,将宁王今日的事一一报上来。

官员调动,饥荒,以及三顾茅庐。

那宦官听完后,以金钱打发了那名宫人,匆匆离去。

入夜后,宫中一处被点燃油灯,宦官站在窗下,和屋内人低语着。

“将军……”

屋内人猛然转过身来,气急败坏道,“宁王欺人太甚。”

宦官跟着附和,“是这个理,将军您都退位让贤了,他还咄咄逼人。”

宋野照面色难看,想先帝还在时,他可是住在紫宸殿的偏殿,富丽堂皇,王子皇孙见了他都得喊一句阿翁。

宁王倒好,小时候见了他卑躬屈膝。现在翅膀硬了,反过来耀武扬威。

宦官见宋野照脸色不佳,又说起好话,“将军您莫急,宁王奈何不了将军,金吾卫都是听您的。宁王不过一个黄毛小子,算得了什么……”

没想到这话刚说完,他就被宋野照甩了一巴掌,大骂道,“蠢货!”

就是因为他与金吾卫关系太好,才得了宁王忌惮。

一山不容二虎,宫里自然不能有两个主子。他要是宁王,也容不得禁军的旧主子在身边。

被贬到异地也就罢了,如今长阳进出不得。他简直就是宁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宋野照越想越气,又骂起刘皇后不成器,得罪陶叶不说,自己的太后之位也弄丢了。

早知道借刘皇后的手,先杀了宁王以绝后患。

偏生跑出个陶叶,给宁王摇旗呐喊。

要是陶叶不在就好了……

此时此刻,宋野照生出祝福之情,比宁王还希望陶叶早日归家。

可惜事实就是事实,陶叶还待在颜府。

宋野照想到什么,问那宦官,“这陶叶不喜权,那美色呢?”

宦官摇摇头,低声道,“派去的人他见了就躲,若是美姬,他还要说主人家不是。油盐不进。”

宋野照又问,“那钱?”

宦官,“他觉得金子不纯,还沉。”

宋野照,“……”

简直是难得一见的奇葩。

宋野照来回踱步,忽然记起宦官先前的禀报,“你说,长阳外出现了饥荒?”

宦官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可将军……”

宋野照自然知晓对方要说什么,神色冷下来,“我怎会做害人之事,听说我们的陶仙人法术无边,既然如此,能者多劳不是吗?”

说完又问,“城里粮食还有多少?”

“全部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