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不是

萧璟泫今晚“优柔寡断”四字终是没说出来,他没想到季相思会说出这件事,她还是怀疑的,只是确信度更进一分。

他也没想再瞒着她,现在却不是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时候。

“我不是他。”萧璟泫掷地有声,在黑夜里一字一字砸到季相思心上,他起身道,“早点休息,夜深了。”

季相思歪着脑袋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微微抿唇,轻生呓语:“你就是对吧?”

是问萧璟泫,也是问自己。

翌日难得下起一场雨,扫去近日来的闷热,季相思觉得浑身舒服很多,陈序川的练武精神要是用在读书上,一定比陈夫子还好。

大雨打湿他的衣裳,他依旧练的欢快,手中剑挥舞的凌冽有风,季相思站在廊下读书,偶尔指出陈序川一二。

恒王今日没有去农作,他端着茶碗躺在竹藤椅上笑望俩个小家伙,萧璟泫端坐他身侧。

“这日子我从前是想都不敢想的。”恒王感慨。

他原以为自己差不多快离开人世间,死在凄冷孤寂的深宫之中,一堆人在他灵前虚伪的哭一场,他就可以去皇陵见皇兄,小侄子,皇嫂,还有他的母妃。

没想到此生还能离宫,有此安逸快活的日子。

“陛下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大总管站在一边伺候,他向来能说会道恭维主子。

恒王瞥了眼萧璟泫,苦笑摇头:“现在这幅景象就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了。”

此毒无解!

四字一直压在心头。

话落,陈序川从雨中拎着剑冲进来,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这段日子他体格健壮了不少,身量如新柳一样抽高,白白净净的脸蛋微黑,人瞧着精神不少。

“吃饭了,我都饿了。”他把剑放入剑鞘中,宝贝的递给大管事,领前朝里走。

季相思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萧璟泫,他正扶起恒王。

季相思扭头跟着陈序川进去,饭桌上丰盛,恒王从不拿架子,他们也没得规矩,陈序川已然左手掐枣糕,右手拿勺往嘴里塞。

离开陈家他彻底放飞自我,如何舒服如何来,季相思真怕他回去后,陈家夫妇要对自己有意见,好好一儿子送来,回去一个没规没距的。

思及此,她忍不住道:“又没人和你抢,规矩点。”

陈序川一顿,抬起头用鄙夷的眼神盯着她:“我都是和你学的。”

“我打战的时候手里掐十个馒头也得上,你又不打战。”季相思反唇相讥。

陈序川开始无赖了:“我学武就是为了上战场,这是提前习惯战场生活。”

“你爹娘会让你上战场?”季相思毫不客气戳他短处。

陈序川瞬间泄气,嘟囔道:“也不是不可能……”

季相思好整以暇的喝了口粥,她就是嘴欠,在家和季时越斗嘴,来这和陈序川斗嘴,真哪哪不缺斗嘴的人。

不过吃完饭,养足力气,她就真的要去收拾人了,瞥了眼站在一侧侍候的大管事,他还不知道下一秒等待他的后果。

大管事被她看的发毛,心里微惊,不是很舒坦,但面上还是回以一个讨好的笑。

等吃的差不多,撤下盘子,恒王和萧璟泫开始了他们的日常消食,陈序川孜孜不倦的琢磨起兵法,季相思却留在那未动,慢悠悠的喝着茶,大管事还不明所以的立在一旁侯着。

过了一会儿,一个将士押着一个男人进来,将士用力一推,男人趴跪到地上,神色阴鸷狠戾,脸上还有一个拳印,已经泛紫。

大管事见来人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爹……”男人喊完低下脑袋。

季相思拿茶盖拨了拨碗中的茶叶,示意押人来的将士说话,将士面无表情禀报道:“抓到他时,他在一佃户家长破口大骂,跟去的小厮还动手打那佃户家的老人。”

大管事心知事情不好,急忙跪在儿子身边,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你这混账东西,做错事罚就是,你打人做什么?”

又对季相思喊到:“都是我管教不严,求小少爷念在我为庄子劳碌多年的份上,放过他。”

“哦?”季相思放下茶盏,“大管事打理庄子没领俸禄?”

大管事一愣,这话从何说起,他支吾道:“老国公与夫人待我们都好,俸禄从没克扣过,比别的人家里多。”

季相思点点头:“既是比别的家里人还多,你替国公府办事,国公府许你好处,我们算不算互利互惠?”

大管事听明白了,这是不打算轻饶,他心中惴惴:“为公爷和夫人办事……是我的福分……”

“诶,什么福分不福分,都是相互需要。”季相思似笑非笑。

大管事不知如何接话了,他心中的不安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只见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他扭头去瞧,吓得脸色青白,看了一眼悠哉悠哉的季相思,他身上渗出一层汗,爬伏在地。

进来的一群人跪在地上,朝季相思问安。

季相思扫视过去,老幼妇孺皆全,她勾唇浅笑:“你们都是他的佃户吗?”

她伸手指着大管事父子。

大管事一动不动,他儿子忍不住了,抬起头怒目圆瞪:“是又怎么样,你当这么多年国公夫人不知道?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来查什么查。”

大管事想拽儿子,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没敢。

“啪啪啪”季相思拍了三下掌笑着道:“我原以为要好好盘问一番,没想到刚开口你就都承认了。”

大管事很想爬起来给蠢货儿子几脚,可惜他不能。

后来的将士递上一本册子给季相思,季相思随意翻了两下,里面的内容她早已看过。

“大管事好本事,私置田产,养佃户,”她又翻开另一本册子,“钱还是从国公府庄子里支出,你不光私养佃户,你还用国公府的银子养。”

她扫向几家佃户人身上,面色泛黄,身形消瘦单薄,看的于心不忍,她眸光越发冷冽:“你养佃户就好好养,可你们吸他们的血,不然他们吃饱,还动辄打骂。”

她话说着,底下的妇人都低声哭泣起来,似委屈终得到了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