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休息时,长随又开始闹,直接跪到季相思寝屋前,季相思彻底被惹恼了,她没把人赶出去已经很给面子,小小的家奴闹得主子不得安宁还得了,重要的是隔壁屋的萧璟泫恰好同时推开窗,两人四目而对,萧璟泫冷冷的扫了长随一眼,再转向她,眸光意味深长。
季相思尴尬一笑,她不记得从何开始,这个温柔的男人变得暗含锋芒,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久经沙场的她莫名低下气势,思绪翻飞间,男人关上窗户,她摇摇头,一切归于对方长得实在合她胃口。
长随望见她,重复那句老话:“求小少爷救救我家小姐……”
季相思没有半点不虞,事情总该有个解决,她推门出屋,走到长随身边道:“去大堂。”
长随喜出望外,以为事儿成了,他亦步亦趋的跟着季相思走进大堂,刚迈入还没站稳,季相思猛然转身,周身凌然,属于一个将军的锋利尖锐嗜血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他面色僵住了,季相思一声低喝:“跪下!”
长随两耳轰鸣,双腿一软,“咚”的一声跪倒在地,伏下身子后背冷汗涔涔,本就炎热的天气,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从鬓发间滚落下来。
“你是二房的人,我自不会处置你,明日一早就派人送你回盛京,今夜就在堂中好好反省。”季相思甩袖要走。
“小少爷,我家小姐……”长随哆嗦着唇,硬着头皮,哑着嗓子道。
他不敢再闹,双眼泛红,主子是下过令的,求不到季相思回去他也完了。
快要跨过门槛的季相思停住脚步,月色映在他如羊脂玉的脸上,夜寂静,除了蝉鸣可谓落针可闻,她头都没回,只听她清列的嗓音缓缓道:“好自为之!”
长随一下泄了气,身体瘫软坐到地上,双目空洞,他眼前只剩下院子里婆娑的树影。
季相思叹气,她也不想为难长随,他是替主人家卖命的她明白。
回到屋前,萧璟泫负手而立一棵树下,他一身青衫,单独看上去竟比一般男子瘦很多,今夜有点微风,腰间束起的带子轻轻抽打着衣裳。
“你……还不睡,他不会再来了。”季相思对着背影道。
萧璟泫转身,清隽的面容,他缓缓移步走到季相思身前,季相思只觉心跳都要停了,他居高临下的俯视她,面无神色。
以前季相思都没有注意,她在萧璟泫面前就和大狐狸小白兔一样,脑袋堪堪在他胸前,她不着痕迹的向后挪一步,萧璟泫即使一句话不说,偏气势压人。
明明压抑的很,她的脸蛋不知怎么就红了。
萧璟泫看她退一步,眸中闪过一丝冷芒,他盯着季相思毛茸茸的头顶。
季相思心想心虚啥,她又没干坏事,鼓足勇气把目光投过去,男人漆黑的瞳映在她的眼中。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陪上笑脸:“你可以安安心心睡觉了……”
萧璟泫的眸似寒冰难侵,语气不明:“你不该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我……”季相思想到一个下人都欺到她头上来了,的确让人笑话,“下次不会了。”
她认错很诚恳很乖,若是一身女子装扮定是娇娇软软的让人想按入怀中揉一揉。
“下次依旧会。”萧璟泫语气笃定。
“真不会……”季相思小心翼翼的望着他,心中反复几次才决定说出来,“璟泫兄,我发现你变了……”
变得不像她记忆里,如沐春风,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萧璟泫,反而冷然的神色和狭长中的眸,与塞外的面具男渐渐重合,一样的气势逼人,一样的带着冷。
萧璟泫不语,温润的自始至终不是他,何来变了一说,他不过是知道她是女子后,改变计划,渐渐做回自己罢了。
季相思见气氛诡异,萧璟泫也不答话,她凝眸,试探的问:“在回春堂之前,我们是否见过?”
风吹过发梢,季相思起身匆忙,随意绾起的发髻松松垮垮的,发丝挠上脸颊痒痒的,她的心也跟着一拍一拍跳动,直到以为萧璟泫不会回答,萧璟泫淡淡道:“不知!”
季相思有些失落,萧璟泫沉默许久若一口否定,她还能认为是掩实,偏偏萧璟泫说的是不知。
“你很失落?那人是谁?”萧璟泫话说出口自己都是一愣,他问这个做什么?
季相思见气氛缓和下来,绷紧的身体也是一松,拽着萧璟泫坐到院中石凳子上,她双手托腮,认真望着萧璟泫,又似陷入回忆:“这件事我一直藏在心里,一个人都没有说过。”
萧璟泫静静地看着她。
“我在离开边塞的第一夜,有个人在林子中拦住我,那人生的可好看了,我念了句诗,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他夸我有文采。”
萧璟泫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一下,眸子低下来。
“他不光生的好看,还武艺高强,来无影去无踪,”季相思英气的眉头微微一皱,“但我不知他是敌是友,他提醒我前太子殿下死因有异。”
萧璟泫愣怔,接着道:“这话不能乱说。”
“没事,我信得过你。”季相思嘻嘻一笑。
萧璟泫心下悸动,沉默不语。
“他还说军中有人做假,隐瞒了前太子殿下死因,”季相思笑的灿烂,行走战场,刀尖舔血的小小人儿竟会露出纯白无暇的一面,仿若稚儿,了无心机,直白的道出心里话,只见她说到这,认认真真的看着萧璟泫,“我一直觉得那人和你很像,即使那夜他戴着面具,看不清脸,我就是觉得你们好像。”
“你高看我了,我连骑马都不会。”萧璟泫眼神毫不躲避。
季相思点点头:“我从陈序川手中的话本子寻到回春堂,第一次见你时我以为你就是,此后心中也没断过这种怀疑。”
她既然愿意坦白说出来,萧璟泫与面具男是否是同一个人已经不重要了,重点是她相信面前这个男人,萧璟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