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两日季相思再没踏进回春堂半步,整个人恹恹的趴在栏杆上观望湖中游鱼,红黄锦鲤争相抢食,围拢成一团。
再见萧璟泫是出发那日,萧璟泫一改素日穿着,竟一身玄色衣袍,只是眉眼依旧温润,却又似乎轮廓线条硬朗几分。
待恒王马车由宫中小门出来时,季相思进车厢里叙了几句话,出来时更觉自己之前是错觉了,萧璟泫与恒王神韵也不像了。
她原早准备了一辆大马车,可心里堵着一口气,她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只留萧璟泫和陈序川上了那辆马车随在恒王马车后边,她则骑马在前头领路。
一行人出了盛京城往北边行去,为照顾恒王身体,季相思每隔不久就在车窗边询问可有不适。
“皇宫我都未离过几次,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去盛京城外,可惜不能见风,欣赏不到沿途的风景,相思,你可以说与我听听吗?”恒王声调温柔,语气透着向往之情。
季相思不忍,恒王明明和萧璟泫差不多年纪,身子骨却似垂垂暮已的老者,他喘息粗重,骨节泛白,成日不见外头的光亮,囿于偌大皇宫的一角,好比现在风景绚丽,而只有逼仄暗沉的车厢才是他应该存活的地方。
“好,”季相思柔声道,她抬眼望去,清亮的嗓音娓娓道来:“今日殿下出行吉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现在我们刚上官道,两侧郁郁葱葱,前方还有棵野树,上边缀满黄色的小野花……”
这边季相思和恒王惬意看风景,后边车厢却酸溜溜的,陈序川缩回掀帘子的手,小小的车厢黑上了几分,他撅起小嘴儿:“季相思对恒王真有耐心。”
萧璟泫莞尔:“恒王殿下体弱,她自当多体谅的。”
陈序川仰躺在马车上,盯着车厢顶叹气:“季相思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以前对你可比对我好的多,”陈序川瞅了眼慵懒斜靠的萧璟泫,男人轮廓俊美,宛若古雕刻画,昏沉沉的空间内淡定优雅,犹疑的问,“孙大哥,你是不是和季相思吵架了?她今日怎么不太理你,要我说你比恒王好看啊!”
萧璟泫垂下眼睑,低低一笑:“她今日事多忙碌,自然顾不得我,至于你的谁好看一说,我还不曾见到这位恒王殿下。”
离京行程紧,恒王不宜吹风见人,只有季相思进过车厢,其他人只能在帘子外拜见,萧璟泫神色闪过一抹复杂,转瞬即逝,季相思说恒王神韵与他相像。
“反正我感觉季相思今天对你怪怪的……”陈序川嘟囔,他的直觉就是那样告诉他的。
刚巧过来的季相思闻到这句话,心里不知何种滋味,她揭开萧璟泫他们的马车帘子,一双眼睛与她四目相对,那眼神似乎烫了她一下,她急忙转开对陈序川道:“前边有个酒楼,我们休整一会儿,吃过午饭才赶路。”
陈序川这个小机灵鬼在萧璟泫和季相思身上来回看了看,腹稿一堆,他伸出脑袋瞥了眼前方缓缓前进的马车:“我以为你下午不走了,恒王身体受得住?”
季相思顺着陈序川的视线看过去,不再给看萧璟泫一眼:“恒王估计心情愉悦,他说下午还可以继续走。”
陈序川的小眼神在萧璟泫与季相思身上来回嗖嗖嗖的瞟,最终还是忍不住想问:“季相思,你和孙……”
季相思猛然脸色一冷,和要吃人一般,陈序川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愣愣的盯着季相思。
季相思大喊一声:“驾!”
马儿向前窜去。
到了酒楼,恒王裹上披风由季相思扶着进了一个房间,她叫了些素淡的菜。
恒王摘下帷帽,露出清癯的面容,他眉目舒展,比之在宫里多了几分生气,待饭摆好,他见多了副碗筷瞥向季相思:“你不必留下来陪我用饭,我这菜你是吃不惯的,去陈小公子孙大夫一起用饭吧。”
季相思不肯,扶着恒王坐下要替他布菜,恒王按住他的手臂轻言道:“留她们服侍我便好,你这几日也操劳辛苦了。”
“不辛苦,我身……”强体壮咽回肚里,在身患重疾的人面前不能说这些话。
恒王当未听到,他依旧温言道:“去寻陈小公子,下午还要赶路。”
季相思踌躇半刻,转身对随行恒王的俩宫婢道:“好好服侍殿下。”
接着告退出去。
大厅里人满为患,因下午赶路怕误了事,将士们也并未吃酒,萧璟泫与陈序川坐于厅中间一桌用饭。
季相思坐到凳上,拿起店小二新添的米饭与筷子,夹了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她当是瞧不见桌上另外俩人。
陈序川心不在焉,小眼神嗖嗖乱飞,萧璟泫沉默不言,安静的用饭。
在陈序川不知看了多少次,他惊觉发现萧璟泫只吃了桌上清炒的素菜:“孙大哥,你不吃荤?”
季相思拿筷子的手微顿,瞄了眼萧璟泫的侧颜,又假装不在乎的吃饭,其实竖起两只耳朵认真听着。
从她认识萧璟泫起,就没见他沾过荤腥,原以为只是她与他吃饭那日恰好一桌素菜,现在看来……
“我不喜荤腥。”萧璟泫淡然道。
陈序川咬着筷子:“我以前遇到的大夫说,食乃人之本,荤素皆需补足,你这样身子可扛得住?”
萧璟泫好笑:“庙里的和尚也是不沾荤腥的,得道高僧往往比常人长寿,此说法无定论,你遇到的那位大夫说的没错,可我实在管不住自己。”
陈序川吐槽:“你刚刚就该去和恒王一桌,我瞧了他那菜,肯定合你胃口。”
说着又转向季相思:“我见摆了两副碗筷以为你要和恒王用饭呢,怎么跑下来了?”
“恒王殿下不用我陪。”季相思道。
陈序川嘚瑟一笑:“你瞧瞧,热脸贴人冷屁股了吧,我粘着你你嫌我烦,现在轮到你被人嫌弃了。”
季相思冷冷扫他一眼:“恒王殿下说他的菜我吃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