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啊,你让外祖母好好瞧瞧。”沈老太太把她来回打量,见季相思哪哪都长得符合她预期的模样,满意的点点头。
又叫丫鬟上茶上果子点心,在大厅寒暄几句,也尽是沈老太太拉着季相思问长问短,或是季相思寻些边塞的趣事逗她开心,老国公一脸肃穆的听着。
终了,老国公把季相思领进了书房单独谈话。
那书房如老国公这个人一样,处处透着威严,书房中央摆着一张梨花木的大案,案上简单的摆着文房墨宝,一张白纸铺在中间,左侧是几本兵法书籍。
老国公年轻时也是一名骁勇善战的名将,所以才会有季相思母亲那样上阵杀敌的将门虎女。
季相思低着脑袋又不时抬头偷瞄几眼,自家外祖威严,她从小就怕他。
“陛下召回来的?”他单刀直入。
“相必外祖早已得到消息,的确是陛下召回,今后怕是要留在这京中,再无建功立业的可能了。”季相思嘴里泛起了苦涩。
一名将士要放下手中的剑那是何等艰难。
“可惜了时越……”老国公长叹。
又安慰季相思:“一朝天子一朝臣,做个闲散的有爵之人也未必不好,你哥哥是个明白时局之人,镇国公府已经风光一时,只要不被夺爵,子子孙孙后代定会将它恢复荣光。”
“如果前太子殿下还活着就好了。”季相思已经不止一次感叹。
老国公陷入沉默,在他看来一切都是天意,盛极必衰,他沈氏一族已经在鼎盛的位置待了太久。
季相思想起去年秋夜,大军启程的那晚,树林里的男子,带着试探的问:“前太子殿下有没有积怨已久的仇人,或许他……他本不该死。”
她鼓起勇气把后面那句说出来。
老国公眸色一凜,疾言厉色:“休得胡说!”
“我只是随口一说。”季相思手心汗湿一片,她不知外祖父会不会看出她撒谎。
老国公沉眸:“这种事情以后不要提,大局已定,多说无益。”
季相思张了张嘴,也就是说前太子殿下已死,无论死因如何事实无法改变,可难道不应该找出凶手?
她忍不住,还是问出心中所想:“无人报仇?”
“前太子殿下旧疾发作而亡,寻谁报仇?不论真假与否,谁能赌得起?拔出萝卜带出泥,这天下的确是皇帝的,但盛京这张网却密密麻麻牵扯着无数权势,万一结果是谁也不想要的呢?”老国公摇摇头,“今后不要再提此事,那不是我们能伸手的范围。”
季相思半懂不懂,可她也明白,也许与夺嫡有关。
可这终究只是猜测,如若真是旧疾复发呢。
帝王有三子,长子便是前太子殿下,二子是如今太子,幼子生性温厚且体弱多病,非帝王人选。
那么只有太子有嫌疑,可若是他该如何,不是他又该如何。
这明显就是个死局,无从查起,更无从落下。
季相思心里一阵唏嘘:“相思谨遵外祖父教诲。”
老国公满意的颔首,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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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渐暖,屋内更是暖融融一片,此时天色大亮,屋内也是亮堂堂的,瑞金小兽吐着似有似无的幽幽檀香。
季相思依旧睡得深沉,她睡姿着实不雅,摆出一个大字型,满头黑发铺满床头,张扬着旺盛的生命力,小脸蛋儿在柔软的被褥中深深陷下,发出微微的鼾声。
她每日晚睡晚起,必然都是日晒三竿自然醒,今日还没等她自己醒来,宫里来人了,皇后娘娘,她的姑祖母召她进宫。
她的贴身小丫鬟悯月气急败坏的冲进来把她拖起来,要是因为睡晚了没接旨,那还不惹人笑话,就算皇后娘娘不怪罪,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那传旨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季相思认识他,只是脑袋还不甚清楚,就听见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貌似是夸自己的话,并赏赐若干。
宣毕,季相思连声道谢,感恩皇后娘娘,瞥了眼那盖着明黄锦帛的箱,示意悯月递一个锦囊给周公公。
那宦官大约五十上下,生的也算不错,体型精瘦,他手法娴熟的瞄了眼锦囊中的物品,目光划过一丝笑意,不动声色的躬身:“以老奴和小少爷的交情,不必如此。”
“一件小玩意罢了,以我和公公的交情,这又算得上什么,改日定要一起吃吃茶。”季相思笑的亲切,“今日就麻烦公公等我一等,换件衣裳随你入宫。”
“哎……小少爷,娘娘让您明儿个再入宫,她知道你不喜早起,让老奴宣了旨放小少爷回去睡个回笼觉呢,今夜早早睡,明早就能早起入宫了。”周公公道。
季相思笑的更加和煦:“就娘娘念着我,既不坏了规矩又让我睡个好觉。”
南国皇宫有个规矩,凡赏赐都得清晨送,是以皇后娘娘这般真是用心良苦。
少年英姿飒爽,笑容可掬,语气和缓纯系自然情怀。
周公公不由心生好感:“小少爷戍守边疆,甚少回京,如今还对老奴这般不生分,是老奴的福气了。”
季相思道:“公公说的哪里话,你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了,与我哪有生分这一说,公公移步厅内,我俩吃吃茶聊聊天,相思还有好些边塞趣事要说与公公听呢。”
周公公心头一热,但又拒绝:“宫里事儿多,皇后娘娘还等着老奴,改日入宫再与小少爷叙叙话。”
待送走了周公公,季相思踱步回屋,叫悯月和惜花打开赏赐的几个沉香木的箱。
入眼是各色贡缎,摸上去柔柔的,滑滑的,精致细腻。
惜花忍不住喜孜孜的道:“都是上等料子,做出的衣裳定好看极了。”
悯月一边查点,一边点头:“就是颜色太鲜亮了,做女子衣裳倒是好,男子穿了就不合适了,不过那紫色好,显得尊贵。”
悯月和惜花是季相思四五岁时外头买来的,是季相思的俩个贴身大丫鬟,不过季相思久居边塞,也用不上她俩,平日里就打扫屋子。
悯月今年十五,比惜花年长一岁,她为人沉稳,遇事不骄不躁,有些规矩都是她提点着。
惜花和季相思同龄,是个古灵精怪的,她模样也好看,是个泼辣的,倒和季相思有几分相投。
打开另一箱,只见亮灿灿一片,珠光宝气闪到主仆三人的眼,金钗步摇,水头极好的碧玉簪子,满箱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惜花惊诧,也看直了眼:“这送的怎么都是女孩子家首饰。”
季相思嘴角一阵抽搐,皇后娘娘是知道她女儿身的,送这些……
惜花拿起一个翡翠镯子,晶莹剔透,冰洁玉润:“这可真真的好东西,就是少爷戴不了。”
悯月沉思:“少爷年岁大了,将来娶亲……娘娘也许有别的用意。”
惜花附和:“看来是给少爷备着娶亲的。”
俩丫鬟深以为然的点头。
季相思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