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魏家姑姑

子雅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秀眉微蹙,红艳的嘴唇也闭的紧紧的。莫父坐在后排座位上等着,子雅站在车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莫父抬了下眼皮,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几声。他往前倾了下身子,保养的很好的一双肥手,挑起了子雅的一缕头发。在见到女孩身子因他的动作微微僵硬之后,又轻笑着把那缕头发放了回去,动作十分轻柔,顺道还把子雅散落在肩头的柔顺的长发给拢了一下。

子雅刚刚松了口气,就感觉耳边一凉,一只油腻的手指顺着自己的耳廓把头发别到了后面,末了,耳垂被人暧昧的捏了捏。她忐忑的看着四周,车窗并没用完全摇上,虽然校门口这时候的人不多,但是她还是神经质的觉得大家都看到了这一幕。

她坐在一个老男人的车里,被人这样对待。

“莫叔叔,快上课了。”她压抑着自己的恐惧和担心,转过那张精致优雅的脸,对着后面的男人求饶。

莫父也不说话,只是耷拉着眼皮看着她。因为他的眼皮厚重而又松弛,所以那双年轻时还勉强算是好看的眼睛,已经被压成了一道宽缝。使得他原本目中的精光更盛,他单是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子雅,就让子雅感到了压力。

于是,女孩微微咬牙,轻声喊了声,“洪钧……”

洪钧是莫父的名字。莫父小的时候,周围的人取名都是叫建军、洪军、建国这样的。莫洪钧的父亲不识字,报户口的时候,派出所的人正迷封神榜,于是名字便写成了莫洪钧。不过如今能够对着莫父直呼其名的人不多了。

莫洪钧听到自己想要的称呼,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重重的往背后一靠,沉声说道,“你跟了我多久了?”

“五年了。”子雅向来看不懂他,也不敢说别的,只是轻声回答。

莫洪钧又点了点头,半响,却忽然问道,“裴征怎么样了?”

子雅有些惊慌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却是惧怕地祈求起来,“裴叔叔病重了,他回去照顾了。莫叔叔,不,洪钧,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他好不好?”

不远处有人蹬蹬蹬的朝着这边跑来,子雅飞快的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个陌生的小伙子,忙扭过头,扒着车座就要去够莫洪钧,“求求你,我,我随便你怎么样都行,你放过他好不好?”

朝这边跑来的是司机小伙,莫洪钧隔着半合的车窗冲着他摆了摆手,就见那小伙呆在了原地不再往前一步,身子也规规矩矩的被过去。

莫洪钧嘴里便发出一阵诡异的轻叹。

“嗯?你?”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子雅一样,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拿什么求我?你十五岁就出来做援|交女了,如果不是我,你爹的公司能支撑在现在?还是你能逃过万人骑的命运?”

莫洪钧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冲着子雅露出一个悲悯而又嘲讽的笑来,“先顾好自己吧,就你玩的那点把戏,不知道让你那个未婚夫死了多少次了。”

“你!你……”子雅被说的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话来。

莫洪钧淡漠的看了眼表,摆了摆手,“你离劲松远点,他不愿看见你。还有……别想利用他身边的人!你要是再干次蠢事,”莫洪钧话音一冷,阴沉着脸说,“可就世事难料了……”

子雅被莫洪钧口中的阴狠吓的一抖,脸上急出的泪也忘了擦,仓惶的下车朝学校跑去。不远处的司机小伙见状看了她一眼,目中闪过莫名的神色之后,才转过身冲着莫洪钧远远的一哈腰。莫洪钧没看他,径自摇上了车窗,司机忙小跑着过去,麻利的钻进车子里,开车走远了。

于是季飞回到学校的当头下午,就得知巫海被退学了。

这样一个地头蛇一样的人物,在学校里张扬跋扈,不知道欺负过多少同学砸过多少店铺,之前都安安稳稳的,如今大四毕业在即了,却被强制退学,便连温明伦都被吓了一跳。只是这次也许是因为巫海在医院的缘故,反倒是没有什么人因此不满。

那个黑瘦男生和同伙,也在这之后销声匿迹了,不仅不再跟着莫劲松,便是远远的看见季飞,都吓的躲着走。

季飞有次无意中撞见过莫劲松一次,当时对方正吊儿郎当的从宿舍楼往外走,季飞过去找温明伦,被他挡住了去路。季飞不知道他是谁,于是让开路让对方先行,谁知道莫劲松却是停住了脚步,斜着眼看了他一眼之后,噗的一下吐出了一个泡泡。

季飞愣了一下,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对面的人身材魁梧,穿着一件短袖T恤,胳膊上鼓起的大块肌肉非常醒目,鹰钩鼻子上,一双三角形的眼睛透着精光。看上去虽然整个人非常具有侵略性,却不让人觉得讨厌。

季飞友善地冲对方笑笑,便侧身走了进去。一直到温明伦告诉他那就是莫劲松,他都有些迟愣。

“他……哈哈哈……”季飞笑的肚子疼,原本印象里莫劲松是一条毒蛇,谁知道今天看看,才知道是只大笨熊。

温明伦被他的笑吓了一跳,“有这么好笑?不就是吹了个泡泡吗?”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一米八的肌肉男会干这种蠢萌蠢萌的事情。

季飞弯着腰拍了几下桌子,“不,是那口香糖被吹破了,糊他脸上了……”

“……”温明伦嘴角一抽,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日子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两周,这期间魏彤去看过老太太几次。季老太太住的是A市收费最高的医院之一,季天远本就身无分文,当时住院的钱还是季天橙出的,如今季老太太没有好转的迹象,他只能到处借钱给老太太看病。

魏彤主动来的时候会带点钱,几百或者几千不一定,但是只要季天远开口跟她要或者找到她家门上,她则一分钱不给。态度一次比一次强硬。时间久了,季天远怕她连医院都不去了,也就不敢上门了。

虽然季天远这个人自私,懦弱,无赖……但是不可否认,他对季老太太,是实打实的孝顺。季老太太是急怒攻心,再加上到了年纪,身体的各项机能都急速衰退。如今一倒下,五脏六腑的沉疴旧疾都反了上来,所以只是靠着点滴吊着一口气。

偏偏她还是个享受惯了的,话说不清楚了,也想折腾的吃这个吃那个,也不管好不好买,能不能吃。西华医院的伙食太贵,季天远还得天天陪床,于是就趁着白天,拖人帮忙照看一下老太太,自己掺空跑回北区去买。

他自己也不会做饭,之前都是魏彤做的多,安淑云偶尔也会做饭。季天远原本觉得自己是享受了齐人之福,谁知道如今一离婚,才明白什么叫天塌地陷。现在安淑云看见他就把们关的紧紧的,魏彤还来过几次,给了点钱,安淑云反倒是一分钱没给。

季天远一边往医院浑浑噩噩的捎着水果,一边开始真正的后悔起来。他并没觉得自己对不起魏彤,而是后悔自己看错了安淑云。

西华医院的中午静悄悄的,住院部很大,每个屋子里都有一张客用沙发。季老太太住的是双人间,另一张床上的人昨天刚没了气,于是整个屋子愈发显得空荡荡了起来。今天季天远一开门,刚想喊一下季老太太,就见病房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

“老东家?”季天远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沙发上坐着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满头的银丝被一丝不苟的梳到后面簪了起来。脖子上带着一串珍珠项链,粒粒圆润饱满。身上是一套墨绿色的真丝套装,小圆领,微微收腰,正好配着她边的手提袋,整个人看上去气质高贵而又难以接近。

季天远揉揉眼睛,顿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忙把手里的水果递了过去。

女人摆了摆手表示不要,又拿着手帕擦了擦刚刚被水果碰到的地方,这才沉声开口,“小季啊,你母亲怎么样了?”

话问的客气,但是季天远知道对方并不关心这个,于是讪笑了一下。

果然,女人把手帕随手丢到了病房的垃圾桶里,双手交叉放在膝头,这才转过头看着他说,“人老了,终究要死的。但是死在哪里就不一样了。你母亲穷苦一辈子,这地方,实在不适合她。”

“你……”季天远脸哄的一下就红了,原本的敬畏也变成了愤怒,他腾的一下站起来,用手气愤的指着对方。

季老太太也听到了这句话,气的连连拍着病床。

女人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这俩人的反应,径自拿起自己的手提包,站起身来。

“下午就把你妈转走吧,”女人穿着平底的软皮鞋,走路身姿挺拔,一点看不出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随便转到什么医院去,费用我给你出。反正这里不行。”

季天远一听费用有着落,又惊又疑的问,“为什么不能是这里?”

“因为,魏彤她妈,快住进来了。”女人头也不回,“我不想这个乖侄女看见她妈,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当然,你也不想让她知道当年的事吧。”

“……是,”季天远张了张嘴,又有些紧张的问,“那钱?”

“我出,包括棺材钱。”女人鄙夷的看他一眼,关上了门。季老太太在身后气的浑身乱颤,一口痰卡在了嗓子里。季天远手忙脚乱的帮她弄出来,这次却是无奈又坚持的说,“妈,她叫咱走,咱就走吧。”

“魏彤那要不出钱来?”季老太太哑着嗓子,“她妈来了,凭什么让我走?凭什么让我走?让她去要钱!我是他婆婆!”

“妈!”季天远这下有些急眼了,声音顿时大了起来,“你别乱说了,那女人知道当年的事!”

“什么事?”

“我把魏彤强了的事情!”季天远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我也不知道她姑姑怎么正好就知道了,还有证据!妈,魏彤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好女人这才老老实实跟我过日子,要是让她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我们就完了。”

季老太太一愣,嘴里嘀咕了两声“完不完有什么区别”,也没再闹腾。倒是魏彤受到季天远的信息说是转院了,有些纳闷。

“小飞,他们转院了。”魏彤给季飞打电话,一只手里还捏着一张记账的单子。“但是家里钱也不多了。”

“你也做的够多了,谁叫咱家穷呢。”季飞有模有样地叹了一声,“妈,都怪我把钱早早都交给杨叔叔去投资了,就给家里留了这么一点,现在学校又要收什么费,我还想报个培训班,钱不够了啊。”

“是啊,那妈妈省着点,医院那边我就不去了。”魏彤皱了皱眉头,她一直觉得季老太太晕倒是被自己吓的。又觉得那是长辈。原本家里有钱的话,她是打算借给季天远一部分的,谁知道钱被季飞挪用了。家里一共剩了点菜钱。

魏彤不舍得说儿子,只能勒紧裤腰带,从菜钱里省出点去看季老太太。如今看过几次,自己做的也算是够多了。想了想,于是安安心心地挂了电话。

温明伦看着季飞一边查账一边撒谎,有些失笑,“这半个月你就赚了一万多了,怎么还跟你妈撒谎?”

季飞挑挑眉,麻利儿的把销售数据输入到一套产品模型里去,又拿过笔几下几种要补货的种类,才对着温明伦笑着说,“家里穷,没办法。”

温明伦无语的扭开头,忽然想到了自己刚刚收到的信息,压低了声音往季飞跟前凑了一下,“会长说,他要解除婚约了。”季飞一愣,吃惊的看过去,就见温明伦冲他挤了挤眼睛,“他说,让你放心。”

“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