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的吃饭时间是晚上六点,夏南负责订座。季飞在宿舍里四处看了一下,便决定先回租的地方换衣服。
虽然身上的运动服是今天才换的,但是一想到晚上可能见到裴征,季飞就有些忙乱起来。明明很干爽的衣服闻起来总有股汗臭味,早上刚洗的头发看起来也有些脏了。季飞照了照镜子,又觉得发型也过时了。
虽然心里不想承认,但是季飞知道自己是在紧张。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那种感觉,既像是一个追星的小粉丝要看到自家大大,又像是一个熊孩子要见到严厉的班主任。
他不想给裴征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虽然对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他这样的小人物有什么交集。不过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租的房子离着学校有段距离,走路快的话也得十五分钟,季飞算了算,便决定先洗澡换衣服。
房子的钥匙在安念那里,季飞去敲开安念的房门时,便看见了丰浩惊喜的眼神。
丰浩长的的确是一表人才,身材高大不说,五官也很周正。眼睛略长,眼尾又细又弯,现在熠熠的看着季飞,还真是一脸的真情实意。季飞料到会是他开门,便淡淡的扯了下嘴角,应付的打了个招呼。
安念正在卧房摆弄丰浩给他的仙人掌,原本以为是宿舍的其他人回来了,见丰浩开门后半天没有动静,便诧异的探头看了一眼。见是季飞,他脸上的笑便有些挂不住了。
“季飞哥,你怎么来了?”安念忍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甜笑。
季飞点了点头,站在门口也不进去,“我拿来房子钥匙,下午有事要回去一趟。”当时房子是他看好的,当场便交了定金给房东,房东也先给了钥匙,不过被安念拿在了手里。季飞知道这恐怕是安淑云的主意,安念拿着钥匙,这样自己什么时候回去,安淑云心里便有数了。
能这么痛痛快快的答应来陪读,可不是她什么良心发现了,而是觉得在外面更方便约|炮而已吧。
安念果然眼睛一闪,忙答应了一声回去取钥匙。丰浩在一边看的有些好奇,忍不住开口问他“你们住一起?”
“嗯,他是我哥。”安念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随后就见丰浩的眼睛亮了起来。
丰浩看了看俩人的长相,不说没发现,这下仔细一看,多少也真有点相像。便惊奇的问季飞:“你们是亲兄弟啊?”
季飞没说话,安念正好拿着钥匙出去,见季飞的似笑非笑的样子,脸上一热,尴尬的在一边解释,“是亲戚而已。”他忍不住了咬住了下唇,他从小就知道季天远就是他爸,但是却因为季飞的存在,一直只能喊季天远叔叔。安念心里很是不甘,他原本生性虚伪善于掩饰,可惜这些年的日子过的太顺遂了,于是便不知不觉的露出了对季飞的仇恨。
季飞只当没看见,拿过钥匙便朝外走了出去。丰浩见季飞冷冷的不搭话,心里便有些沮丧。他身边的帅哥美女不少,丰华传媒旗下的男艺人,各种长相的都有。他要是想要,不过是勾勾手的事情。所以即便是碰上一个特别对胃口的对象,见对方这么冷淡,丰浩的心里便也有了些不痛快。
然而不等他打退堂鼓,就见那个已经走出了几步的男孩,忽然回头,冲他露出了一个邪佞的笑来。笑意很浅,有一点嘲讽又有点调皮,偏偏其中带着股若有若无的勾引,丰浩关门的动作一僵,心里忍不住被撩拨的又热了起来。不等他回味,就听安念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丰哥哥,你下午去哪儿啊!”安念的声音很软糯,原本丰浩对他也存着点好感。只是此刻这声音却叫他无比烦躁。
“我下午有事,你忙你自己的就行!”丰浩见季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出,便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安念,“你以后要么喊我丰哥要么喊我名字,别哥哥姐姐的听着都渗人。”
安念手下一停,再抬眼却是带着点委屈的红了眼眶。丰浩的心里满是季飞,此刻见这样只觉得更加厌恶,当下从桌上拿了钥匙便走了出去。他甚至有些后悔让安念来自己宿舍住了。
季飞到了住处的时候,没想到季天远也在。
虽然知道今天安淑云签合同,但是季天远为这点事情竟然能大老远的请假过来,还是让季飞心里一阵不舒服。上一世是魏彤租的房子,从头到尾季天远除了念叨了一句房租太贵,根本没问过第二句话。可是魏彤当年租的还是个半地下室,连被褥用具,都是她自己一趟趟的坐公交车往这边搬的。西区到东区坐公交车,不堵车也得一个半小时。如果赶上上下班高峰期,三个点都是好的。魏彤当年那样节俭,也没落过季老太太和季天远的一句好。
季飞后来才看明白,他们从来没拿魏彤当过自家人。季父当年便满心盼着跟着魏彤去东区住,甚至想好了要从魏家要个差事干干。季老太太也做好了住豪宅的准备。魏彤被赶出来的事情,无疑让这娘俩的美梦破碎,若不是看着魏彤身上还有点钱,季飞觉得,当时季天远大约就会悔婚了。
季飞的脸不过沉了一沉,便强忍住心中的愤怒,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季天远见儿子竟然无视他,脸上便有些不好看。
“你给我站住!”季天远忍不住吼了一声,见季飞果然停下了脚步,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朝安淑云的房间努了努下巴:“你安姨那屋的电脑没弄好,你过去给瞧瞧。”
季飞一愣,看过来的眼神有些惊讶,“电脑?”
“你奶奶觉得不放心你们,又不方便过来,就给你安姨整了台电脑。以后好联系。”季天远不在意的挥挥手,示意季飞去安淑云的卧室帮忙看看。他向来很少拿老太太说事,这么说,恐怕阵是老太太的注意。季飞咬牙,只觉得心里丝丝缕缕的都在冒着寒气。
安淑云闻声已经走了出来,刚洗过的头发随意的披在肩膀上,把玫红色的连衣裙塌湿了很大一片,甚至能隐约看到内衣的肩带。季飞心里冷笑,脸上却是不显,只是抬腿往那屋走去。
屋里的梳妆台上,赫然放着一台橘粉色的国产笔记本,季飞扫了眼品牌型号,顿时认出了这笔记本是新出的一款,现在标价是3699元。他之所以记得清楚,还是因为魏彤那天逛商场的时候多看了几眼。
其实季家并不算穷,但是家里的钱却都在季老太太的手里攥着。魏彤平时花钱便只能用自己的工资。辰华公司的股份,是她当年被赶出家门的时候,魏母心疼闺女偷偷转给她的。原本魏母怕给魏彤的钱多再被人惦记,因此只给闺女个小公司能维持生活就好。谁知道她低估了季天远和季老太太的脸皮。
辰华公司是个不大的保洁公司,这些年的效益虽不好,却多少也能分些钱下来。季老太太以掌家为名,在第一年分红之后,就把钱都攥到了自己手里。之后却是极少再往外拿。魏彤和季天远都在辰华上班,俩人的工资一个月加起来不过六千多。除去给安淑云的两千,除去一家四口和安家母子的吃喝花销,再除去季飞和安念两人上学的费用,再除去偶尔的人情份子钱。若不是魏彤平时节俭,这日子还真不知道怎么过。
季飞原以为季老太太只是抠搜钱,谁知道现在他才看清楚。感情这是季老太太母子和安家母子,才是真正的四口之家。他们平时所作所为,不过都是在坑魏彤罢了。
去年辰华接了一个工厂的活儿,效益骤然翻倍。今年分红的时候,一口气就分了二十万。魏彤虽然惧怕老太太,却更想让季飞上个好学校,于是没把钱拿回家,直接拿去托了人送了礼。而最奇葩的事情随后就发生了,季老太太知道之后,先是举着拐杖骂了魏彤几天,随后却是从存款里又取了一部分,叫魏彤把安念上学的事情也给办了。
如果说魏彤心里一点没有疙瘩,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季老太太说安念和季飞从小一样长大,不好区别对待。可是谁都知道,安念不过是个保姆的儿子,季飞可是亲孙子!老太太为了季飞的事情骂了她好几天,如今却为了旁人从家里存款大把大把的往外掏钱。
上一世魏彤答应去陪读,未尝没有躲开季老太太的意思。
季飞看着眼前的笔记本,攥紧的拳头忍了忍,才没把它砸成稀烂。想到自己如今虽然把安淑云弄到了这里,却让魏彤也失去了少面对季老太太的机会,季飞的心里便是一阵烦闷。他慢慢的深吸了几口气,三两下把安淑云要的软件装好后,便走出去和季天远商量了起来。
“爸,以后房子的房租你就直接转到安姨的卡上吧。”季飞抬眼,露出了一个随意的笑来,“还有小念的生活费,一起打过来好了。”
季天远的目光还胶着在安淑云的后背上,闻言有些愣,“为什么?”他现在都是给现钱,用卡太麻烦。
季飞翻了个白眼,话却说的很清楚“这边房租这么贵加上小念的生活费,一个月也不少钱了,你总不能让我安姨一趟趟的回家去拿吧?这里到咱家那么远,不够折腾的。”季飞看了面露惊讶的安淑云一眼,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再说现在谁出门不用银行卡啊,带着钱多不安全。”
安淑云原本的戒备听到这句话后,便放了下来。想了想也没什么区别,便没作声。倒是季天远一听,高兴的直点头。
季飞见目的达到,也不愿多呆,径直去洗了下头,还没擦干就换了身衣服回学校了。
秋浦居就在学校的东门外,原本是个日本料理店,后来经营不善倒闭了,被清都学院的校学生会盘了下来。而校学生会的主席,正是裴征。
不过现在的秋浦居只是做的家常菜,饭馆不大,里面的工作人员从厨师到服务员,全都是兼职的学生。这里面有的人是为了体验生活,也有的人是为了挣那份简直的钱。而来这里吃饭的学生,有一半是因为这里的菜合口味,另一半,却是和季飞他们一样,来看校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们。
校学生会的人,大多是大三大四的学生。因为清都学院的校学生会有着自己独立的产业,会里的人很少去上课,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着各种事务。所以在校期间很少露面,便是同班同学都很少见到他们。
而这一届的学生会,更是带着各种各样的传奇色彩。比如秘书处的处长是个长发飘飘的超级女神,而且天生御姐范,除了学生会主席谁都不怕,包括各位校领导。比如大副会长温明伦以前蹲过监狱,后来被神秘人物捞出来并送到了这里,天天顶着狐狸笑干些丧心病狂的事情。比如二副会长神秘消失了一年了,期间连父母好友都联系不上……
季飞沉默的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终于在听到裴征的时候,才抬起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眼镜男郭亰听他讲话。
“这届的学生会主席简直就是个变态啊!”眼镜郭从搜集信息的小本子里抬起头,感慨的作着总结发言。裴征今年21岁,刚升大四,是清都历史上唯一一个大二就入学生会并且直接当上主席的人物。一般来说,学生会主席都是大四学长担任的。裴征上台的时候是光杆司令,学生会里的势力错综复杂,不少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谁知道这个冷面学弟,却是出手如电的迅速砍掉了几个小团伙的头目,干干脆脆的来了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简单粗暴的没有王法,却又出奇的好用。胆大的不等谋划策反,就被他一脚踢出了局外,胆小的也在这般的铁血政策下,老老实实的不敢作妖。也是在这个时候,秘书长和三个副会长,被裴征平地提拔了起来,一直坐到了现在。
不过就实际情况来看,裴征当主席的这几年,的确创造了清都学院前所未有的辉煌。不仅校学生会的产业被打理的井井有条,便连国内国际的各项大赛,他都带着人一路过关斩将,拿下来好多个。
清都虽然在A市有名,然而放到全国,也不过是个二流偏上一流不到的学校罢了。毕竟学校的师资力量再雄厚,招生的门槛在那,这里招收的大部分都是官二代富二代,能好好上课的就没多少,因此一旦碰上什么比赛,清都便常常被那些有深厚底蕴的百年名校笑话。
就像是一个百年望族笑话一个暴发户一样。各项都比不上人家,除了有钱你还能干什么?清都憋屈了这么多年,这两年才慢慢扬眉吐气起来。所以这一期的招生信息上,把这几年拿过的大奖大肆宣传了一遍。尤其是今年四月份刚拿到的国际数学建模比赛的一等奖,校方着重放了裴征的照片上去。
季飞听着眼镜郭絮絮叨叨,下午因见到季天远的不快,慢慢的消散了开来。一双猫眼似的眼睛忍不住高兴的微微眯起,原本的凌厉被眼底的暖意彻底化开。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慢慢放松了警惕的豹子,黑色的头发映衬下,一张俊秀的脸终于活泼了起来。
“你找什么呢?”夏南举着杯子碰酒,眼镜郭的小道消息简直就是最好的下酒菜,现在竟然已经到了哪个男老师跟哪个女教授有一腿上了。
“没什么。”季飞又细细扫视一遍,见找遍整个饭馆都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有些失落。
而就在同时,秋浦居对面的咖啡馆里,一个头发细软,满脸笑的像是只狐狸的人,正好奇的探头往秋浦居看去,一边看一边问对面的人,“裴老大,你看什么呢?”
裴征回过头,用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声音辨不出喜怒,“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