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师傅眼含挑剔的看着大虎,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今年多大了？叫啥名字？”
大虎站的离桌子?有三步远，之前看牛师傅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自己,正满心?忐忑的站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等?了好一会才听见牛师傅问他话,结结巴巴的回?道,“今年……今年十岁了,我……大虎……”
陈二柱在边上都觉得没脸看了,这孩子，平时看着很?稳重啊，咋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牛师傅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咳嗽了一声继续问道，“知道我这里的规矩吗？马掌柜都给你们说过了吧？”
大虎手足无措的看看牛师傅，又?转过头看看陈二柱，张着嘴不知道应该回些什么？
陈二柱对着大虎轻轻的摇头,示意他别说话。又?小心的打量了牛师傅一眼,想了想才说道,“马掌柜跟我说了一点,知道您收这孩子是想给养老的，这方面我们做爹娘的都没啥意见，只不过……这个……”
陈二柱低头搓着手?不知该咋说下去,牛师傅坐那也不着急,想看看这爷俩能提啥要求？
“牛师傅,这个……大虎是我的长子,虽然我还有两儿子，可您知道的，这长子对家里是怎样重要的,要是另外两个孩子，我不二话，咬咬牙还能舍得的，可大虎……”
这话陈二柱说的有点小心?机，要人家真要二虎三虎，就他真舍得，他媳妇能肯啊！方氏那性子，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啊！
这个乡下汉子?只是舍不得孩子，不过不能否认，这个时代对长子还是很看重的。
牛师傅听的心?酸又有点好笑，他也有过孩子，知道爹娘疼爱孩子?的心?，可自己的媳妇孩子在那场苦难中，都走了，只留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
看着边上这孩子，自己孩子走的时候也这般大吧！
自己孩子看着可比这个孩子?聪明多了，想到这心?里又?有点骄傲。
这孩子看着有点憨，可想想还是憨点好，真找个精明的放身边也不放心啊！晚上睡觉只怕都不敢闭眼。
牛师傅沉吟了一会，“先待一个月再说吧，收不收他一个月以后再说。”
“你刚刚担心?的事都不是事，我没指望收儿子，说好收徒弟就是收徒弟，以后真在这了，要离的近天天都可以回?去，远了就每月回?去多住几天，过上几年手艺学好了两边跑着，等?我老了那会管我口饭吃，也就行了。”
爷俩对视了一眼，到这会心?才彻底的放下来。
“牛师傅您放心，大虎放这您尽管管教，真到那一天，有我陈二柱一口吃的，就有您一口吃的。”
陈二柱说了还把大虎向前推推，示意他也说两句，可大虎对着牛师傅，就不自觉的紧张，头上的汗又?下来了，只能真挚的看着牛师傅，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会爷俩都没想过，还有一个月的试用期呢！收不收大虎还要再等?一个月呢！
陈二柱带着大虎出落水镇的时候，太阳已经要到头顶了，爷俩怀着激动的心?情?，向家里走去。
走了好一会，陈二柱才想起刚刚儿子的表现，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大虎啊，你今天是咋回?事？连个话都回不好，你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比你强多了。”
大虎低头赶路，听他爹问的话，头也没抬的回?道，“爹，奶以前骂你的话我都还记得呢！”
“啥话……”
“说你十好几了，连句像样的话还不会说。”大虎说着就望着陈二柱。
陈二柱被儿子看的有点羞恼，大虎那意思是他不会说话不怪自己，是怪他这个当爹的呗！
嘿!这小子，这会心?思转的倒快，刚刚在铺子那会像哑巴似的。
方氏抱着田田站在院门口，向村口方向看着，想着这会天都要过午了，爷俩咋还没回来呢！
心?里有点着急，想向前迎迎吧，可怀里的田田还太小，放家里要闹起来，怕青青哄不好。
陈青看她娘急的在那团团转，一会功夫已经进进出出四五遍了，她看着都跟着着急。
“娘，你别急，爹和大哥一会就回来了。”
小田田倒是很高兴，她娘抱着她走来走去，院子里亮堂堂的，比在屋子?里待着舒服。这会睁着小眼睛四处乱看呢，笑眯眯的，不哭也不闹的。
陈青看她说的话方氏根本没听进去，还在那转悠着，无奈的走过去，“娘，要不田田给我，你上村口那看看去。”
方氏摇摇头，“你哪带的了，一会哭了你没法哄……”
陈青只好陪她娘一起等，回?头看向院子里，三虎正蹲鸡窝那看鸡下蛋呢！
她看着好笑，昨天又?有一只鸡下蛋了，家里现在有五只母鸡，已经有两只下蛋了，昨天那只鸡下蛋是三虎发现的，这可挑起他的兴趣了。
今天也不去找小伙伴玩了，就在鸡窝那等母鸡下蛋呢！
一上午把陈青给乐的，鸡窝里几只鸡吓的都不敢吃食了，哪敢去下蛋啊！
回?头看着她娘，方氏还在那望着村口，陈青估计她爹再不回?来，她娘都要变成望夫石了。
远远的前面路口转过来两人，方氏急的向前走了两步，还不忘问道，“青青，你看前面是你爹他们吗？”
“嗯!娘，是爹和大哥他们回来了。”
离的老远陈青就发现了，她爹和大哥都是满脸的笑意，脚上的步子也松快的很?。
看样子就知道今天的事办成了，方氏早迎了上去，“当家的，那木匠咋说的？”
陈二柱笑着说道，“回?家再说，你听了肯定高兴。”说着伸手接过小闺女，还有心?情?逗了起来。
“田田，想爹了吗……看到爹这么高兴啊，知道朝爹笑了呢……”
陈二柱把身子向媳妇这边歪了歪，示意方氏看他怀里，“媳妇，你看田田对我笑了呢！”
方氏这会心?里正高兴着，丈夫说自己听了高兴，那肯定是事成了，还是朝自己盼着的方向走的，心?里能不高兴吗？
刚转过心?神?，听丈夫问的傻话，没忍住怼了回?去，“只要把她抱院子里，谁抱她就对谁笑。”
说着还瞥了陈二柱一眼，笑着又?说道，“估计不认识的抱，她都能对人笑着这么欢。”
呃……
媳妇这嘴是越来越厉害了，看来青青这么厉害，是像她娘了。
“娘，我饿了。”
三虎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抱着方氏的腿说道。
方氏抱起三虎，对陈青说道，“青青，去收拾吃饭，今天是有点迟了，怪不得知道喊饿呢！”说着还摸摸三虎的小肚子?。
大虎看妹妹进了灶房，也跟着进去搭把手?。
等?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陈二柱才说起上午的事来，也说了牛师傅的要求。
方氏听了终于松了口气，“保佑咱家大虎，一个月后能顺顺利利的当上牛师傅的徒弟。”
又?对大虎说道，“大虎，你这一个月要好好表现，勤快点，眼里要看见活，帮牛师傅多做点事，知道不？”
大虎嘴里还含着饭，只能对着他娘猛点头。
陈青听的也有点惭愧，上午她在家还想着，这牛师傅把手?艺传给大虎，先就说好要给他养老送终，到那儿还不知道有没有别的要求。
人性的复杂她在现代体会的还少吗？尤其是当你求着别人的时候，那无理的要求可多了。
可这牛师傅真说的上是个好人，提的要求一点也不过分。之前自己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看来还是不能以老眼光看这里的人，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淳朴善良的。
她到这里这么长时间，大凶大恶的还没听说过。只不过像她奶那样的倒不少，恶婆婆欺压儿媳妇，村里就有好几个。
“爹，大哥明天就去吗？那他几天回来一次啊？”
陈青吃着饭，还不忘插上一句，她大哥就要离开家了，这还没走呢！她就有点舍不得了。
陈二柱笑着望着闺女，“咋了？知道心?疼你大哥了。明天就去，你放心，你大哥天天都回来住。”
方氏问丈夫，“天天回?来好吗？要不过两天回?来一趟也行，这刚过去，待那儿多干点活，才能讨师傅欢喜。”
大虎看了他爹一眼，才对方氏说道，“上午牛师傅就说了，家离的近的话，能天天回家。娘，我想回来住，再说离的也不远，我跑着回?来，两刻钟多点我就到家了。”
陈二柱方氏这会才反应过来，大虎这是舍不得家里，方氏眼眶都红了，低头抹了抹眼角，笑着看着大儿子，“好，咱们天天回?来住，不过娘给你准备一套被褥放牛师傅那，防止下雨刮风来不及回?来。”
大虎听了他娘的话，才觉得心?放了下来。自从上午在镇上说好了，他这心?里就感觉有点落空，既有去学手?艺的兴奋，又?有要离开家的不舍。这会好了，既不用离开家，又?能去学手艺。
两方面都顾到了，这个十岁的孩子，这会才露出舒心?的笑容。
不要说做爹娘的心?里难受，陈青这个做妹妹的，也跟着心?酸起来。
十岁……舍不得离开家才是正常的吧！
大虎之前表现出来的，是被这个家硬逼出来的懂事。不然陈二柱天天进城干活，方氏挺个大肚子?，家里的活他不干谁干，总不能让弟弟妹妹干吧！
家里觉得失落的还有一个，二虎坐在那，连饭都顾不上吃了，“大哥天天去学手艺，那以后谁和我上山捡柴啊，就剩我一个人，爹肯定不许我去湖边了……爹，要不以后你陪着我去钓鱼吧？”
家里没人搭理他，让他一个人在那自说自话。陈青眼含同情?的看着她二哥，这时常犯傻的性子，啥时候能改好啊！真是愁死人了!
吃完饭，方氏去收拾大虎的衣服，看着这一件件打满补丁的衣服，叹了口气，又?给收拾起来，起身去找陈二柱。
“当家的，大虎也没件像样的衣服，明天你去城里给买点布回?来，我给他做两件出来，不然去镇上学手艺会让人瞧不起的。”方氏在院子里找到丈夫，对着就一顿嘱咐。
陈二柱看着媳妇，摸摸自己的大脑袋，尴尬的笑着，“媳妇，我没买过布啊，……我不会挑，不知道你要啥样的？”
方氏傻眼了，和陈二柱对视了一会，“可田田这么小，我也走不开啊！”
那应该咋办？
这是夫妻俩同时想的，两相傻望着，陈二柱小心?翼翼的说着，“那要不把田田带着……”
说了一半，看媳妇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自己，自觉的换了种说法，“那把田田放家里，让青青给看着……”
方氏气的一甩手走了，这二傻子出的都是些啥主意，一点也不靠谱。
转了一圈，进屋去看看田田，这会陈青在炕上正陪着小田田玩呢！方氏眼前一亮，拉过陈青说道，“青青，娘和你说件事。”
陈青看她娘这认真的样子，马上端正自己的坐姿，也认真的看着方氏，“娘，你说……”
看闺女这小大人的样，方氏忍住笑，才接着说，“娘准备给你大哥做两身衣服，可你爹那傻子不会买布，明天你还跟着进城一趟，帮娘去买点布。娘和你说，就买你身上这种，这叫细麻布，城里买十二文一尺，你大哥一身六尺就够了，两身就要十二尺……懂了吗？娘说的都记住了吗？”
陈青听了一堆布的知识，大概也知道有那几种布。当然，只限于农家用的几种，有粗麻布，细麻布，普通棉布，细棉布，还有一种葛布要贵一点，她之前身上穿的背心?就是用这种布做的，看着厚实一点。
再好的布料，像绫罗绸缎这些方氏也不懂啊！据陈青估计，自己这辈子?能穿上的可能性也不太大。
“娘，你放心，我都记住了，细麻布，十二文一尺，大哥一身六尺，两身十二尺，我记得对不？”
说着还洋洋得意的看着她娘，方氏笑着点点她额头。
“对，记得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