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学校有关的怪谈无?外乎就是那几种。
什么厕所最后一个隔间流出的血液啊、美术室会眨眼睛的雕像啊、音乐教室里到了半夜就会自己演奏的钢琴啊……很多怪谈创作本身就是基于已经流传开的鬼故事?而成型,即使细节有差别,但大体上其实差不到哪里去。因?此,陆旗看到那根麻绳时,内心居然没有一点波动。
我懂了,是吊死鬼对吧?
这种也是很常见的桥段,比方说,最后一个隔间里曾经死过一个学习压力大或者被欺凌的人,因?为含恨死去,他的灵魂就留在了这里。如果贸然进入,就会被怨魂用同样的绳子勒死。
滴答、滴答……
水滴声很粘稠,陆旗不?再看镜子,观察起最后一个隔间。
灰白色的隔间门上糊着很多污渍,分不?清究竟是排泄物还是其他什么东西,而其他隔间都较为干净。他微微低头,看到从门板的缝隙当中,有一些深褐色的液体流了出来。这里的厕所设计是有一段台阶的,所以深褐色的液体便顺着台阶,一路流动,甚至有流出隔间的意思。
但从缝隙里完全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甚至连影子也看不?见。
深褐色液体很粘稠,散发着一股腥臭味道,有几分像是血迹。陆旗伸出手,避开那些污渍,敲了敲隔间的门。
咚咚咚。
他问道:“请问有人在吗?”
“问得这么光明正大,怎么会有人回答啊。”
被灰尘蒙蔽的镜子当中传来了声音,方镜的身影模模糊糊地显露在上面。似乎只要是镜子,都能够被它当作载体,倒是很方便。
“如果打扰到了您,非常抱歉。”陆旗开口说道,“但是我想要见您一面。”
他没有再敲门,但是门边却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给人一种门板摇摇欲坠的错觉。接着,咯吱声愈来愈大,变成了某种捶打的声音,只有最后一个隔间的门板砰砰直响。
谈影啧啧称奇:“不?会吧?还?是个暴躁老哥?”
缝隙当中流出的褐色液体越来越多,抬起头便能看到,那根悬挂的麻绳激烈地摇晃了起来!绳子的纹路当中掺杂了许多或红或黑的杂质,黑色的有些像是头发,红色的则如同剥落的漆片。那条麻绳看上去很是坚固,如果被绑住,恐怕一时半会儿无法挣脱。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
砸门的声音更加强烈,同时伴随着压抑的哭声。那哭声有些沙哑,但听得出是女性所发出的。
像是求救。
陆旗不?再犹豫,“帮个忙,无?言。但是这个把手不?能吃,细菌太多了。”
从影子里走出的少女似乎不明白什么叫作细菌太多,但她还是极为听话,这次没有吞掉沾了污秽的把手。门板轰然倒地,陆旗踢开它,接着便踩踏着地上红褐色的液体走上便池台阶。
“啊……呜呜……呜呜呜呜……啊……”
“救……”
挣扎的人影对他伸出手,但仅仅是一刹而已。很快,她便恢复到双手握住麻绳,试图将自己的脖子从绳套当中取出来的动作。
她的脸已经完全充血,看不?出原本面貌,漆黑的长发和麻绳纠缠在了一起。深褐色的液体从她的脖颈上某处流出,将她的衣物和双手都染脏了。
这就是吊死鬼?
不?……不对,好像是人。
“救……啊!”
随着啪的一声,那粗劣的麻绳被无言的头发绞断,被吊起的女性原本正在摆动双腿,此时骤然坠落。虽然高度不高,但她没有准备好,顿时以极为不雅的姿势崴了脚。若不是陆旗及时拉住,她大概要?一屁股坐进?便池当中。
“你还?好吗?”
陆旗问道。
他捏住的手掌有些冰冷,但姑且是属于人类范畴的温度。女性拥有一头长但杂乱的黑发,身上穿着皱巴巴的校服。她眯起眼睛,看了陆旗半天,然后两眼一闭,干脆就这么晕了过去。
陆旗抱着已经晕过去的少女,觉得自己压力有点大。那些红褐色的液体似乎没有害处,但还?是腥臭异常,让人难以忍受。
少女的脖颈上留有一条勒痕。勒痕深深凹陷进皮肤,呈现出和液体相似的红褐色。与其说是勒痕,它看上去更像一种代表着诅咒的花纹。
“……天亮了。把她送到医务室吧。”
陆旗说着,拖着她走出了隔间。窗外血红色的异样光芒已然消失,亮白色的日光从玻璃射入。方镜的面貌也完整地显示在了镜子当中,镜面的灰尘消失不见,那摇曳的半截麻绳也消失不见。
找到保健室没有耗费多大功夫,陆旗将少女交给分不?清面目的白大褂老师,登记了自己的名?字。
“这位同学叫什么名?字?”
老师敲了敲登记册,询问道。
陆旗还?真不?知道少女叫作什么名?字。她的校服搭在椅子上,口袋里露出半边近视眼镜,只是眼镜上也沾染了污秽,还?有一半镜片似乎是碎了。陆旗翻腾了好半天,才在内衬当中找到了一角纸片,看上去像被撕碎的作业本封面。
冉惠。
两个有些歪扭的小字写在上面。
这是……冉惠?!
陆旗的目光打量着睡梦中的少女,她脸上的秽物已经被擦干净,露出格外苍白的脸来。那张几乎被厚重刘海完全盖住的脸、乱糟糟的长发和圆框眼镜,都与他在外面见到的短发冉惠完全不同。
“唔……”
冉惠的嘴唇动了一下。
她还活着甚至都是个奇迹,不?过领域里的一切都很扭曲,所以上吊这么久还?活着、甚至很快恢复过来也算是科学的……大概。
“你是……谁?”
冉惠破了皮的嘴唇蠕动,发出了音节,“是……你。”
“是我。我发现你在隔间里。”陆旗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上也有许多道深红色的勒痕,甚至皮也被蹭掉了一层,露出里面粉色的肉,“你还?好吗?别勉强自己。”
少女的眼睛下面坠着重重的黑眼圈,似乎几宿都没有睡觉了。
陆旗握着她的手掌,余光瞥向门帘外面。那个五官模糊的医务室老师似乎没有往这里看,但是让它听到了校规里的条例被违反,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隔间?对……我是在……”
冉惠迷迷糊糊地开口,被陆旗一把捂住嘴巴,做出噤声的手势。
她看上去恢复了不?少,眼睛也有了一点光彩,但她似乎还是不怎么能看清东西。陆旗将她校服口袋里的眼镜取出,交给了她。
“镜片不?是我踩碎的。”陆旗说道,“你凑合一下。”
“我知道……我的眼镜早就碎了。”
冉惠只是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很勉强、很难看,“谢谢。”
她的声音很小,细如蚊音,若不是医务室只有这几个人,陆旗估计自己还?听不清楚。
“你先休息吧。”陆旗说,“你是几班的?我帮你请个假。”
冉惠摇了摇头,牙齿咬住下唇,“算了,我还?是去上课。”
陆旗按住她的肩膀,“你最好还是留在这里。”
“不?行,我,我如果不?去上课的话……!我的书会遭殃的!”
谁知道,冉惠竟然显得更加激动了。她的眼角竟然有泪光在闪烁,语气当中也多了几分委屈——但是听上去并不?是因为想要学习才执意去上课,而是另有目的。陆旗指了指她的衣服,“你的衣服也脏了,等洗好再说吧,或者你有备用的?”
“备用的也……也在书包里。”
“那我去给你取,你的书要拿过来吗?”
“不?用了,不?用了。”冉惠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自己去。”
“告诉我你的班级。我去取给你。”
陆旗将病号按回床里,语气里带上了不?由分说的味道。他之前还?没有发现,现在的冉惠明显比大学生?冉惠瘦小很多,看上去甚至有点像营养不良。她弓着身子蜷缩成一团的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陆旗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放心,我不?会拿了跑的。我是……完了,我忘了我是几班的了。我的名?字是陆旗,这学校应该没有第二个叫这个名字的。”
“可是。”冉惠小小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小声道,“在二……三,三楼,三楼第二个教室。”
接着,她便低着头不想说话了。
这是在说谎。或许是根本不愿意告诉他,冉惠的眼睛甚至没有与他对视,声音也更小了。看来高中的冉惠还?不?没掌握任何撒谎的窍门,陆旗随意应下,只在医务室外的阴影处随意站了一会儿,就看见少女披着脏了的衣服,一瘸一拐地匆匆离开。
少女没有去三楼,而是去了位于四楼转角处的教室。此时正好是课间,她在门口犹豫了半晌,还?是伸手想要拉开门。谁知道就在伸手去推的刹那,里面有人重重地将门甩开,门板砸在冉惠的额头上,让她忍不?住悲鸣出声。
但是推门而出的人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几个人互相呼喊着,窜到了走廊上。剩下冉惠站在门口,不?知道踏入好还?是离开好。她正踌躇时,忽然有个高了八度的声音大声笑道:“哎呦喂,这不?是我们冉惠吗?”
声音好像是女性的……又好像是男性的,陆旗实在是分辨不来。
班级里闹哄哄的,冉惠鼓起勇气,还?是踏入了班级内。
“好臭啊!”
“离我远点!啊啊啊啊!”
“你们家这么穷,校服都要穿三个月不?洗吗?”
顿时,她经过的所有地方都发出了惨嚎。或许这些话语中没有太多的恶意,但正是这些发自内心的嚎叫,让她的脸变得通红,脚下步子也加快了不?少。很快,她一路走到了靠着角落的位置,低着头开始翻自己的包。
周围的学生自觉离她远远的,但还?是有人凑上来,好奇地瞅着她的衣服:“哎,你到底多久没洗澡?”
“我……”冉惠红着脸,刘海几乎遮住眼睛,“我洗了……”
“我知道你家穷,但你来了学校也不?能抠门到不洗澡啊?这多给我们添麻烦?”其中一个捏着鼻子问,“你实在是没钱洗,可以找老师借啊,老师那么喜欢你。”
“不?用,不?用。谢谢……”
冉惠看上去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头只是更低,然后不住道歉。
她从包里翻出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已经有了不?少翘角,还?有被撕裂的痕迹。看到珍惜的笔记本变成这样,冉惠忍不?住咬住嘴唇,鼻子一酸。
“看!她又流眼泪了,哭包。”
“哈哈,她一流眼泪,老师就又要生?气啦!毕竟是最用功的小可怜!”
周围爆发出一阵笑声。
冉惠的脸羞得更红,她不住抚摸自己笔记本的表面,驼着背想要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但是有人拽了她的校服,让她一个趔趄,后背贴上了光滑的教室墙壁。冉惠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有些小心翼翼问道:“怎么……怎么了?我不?会告老师的……”
“没什么。”对方扬了扬下巴,“准备给你洗个澡。”
冉惠这才发现,对方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已经拧开了盖子。她有些害怕地摇了摇头,但退无?可退,很快,水便从瓶口倾泻而出,落到了她的头发上。
脸上有些热乎乎的,应该是眼泪混着水一起流下来了。
“你干什么!!”
冉惠听到一声尖叫。
接着,她看到一只手捏住了矿泉水瓶。塑料瓶已经空了,发出咔咔的声响,里面剩余的水一滴不落,全部被浇在了那拿出水瓶的同学身上。冉惠一下子傻了眼,她认出拿着塑料瓶的正是陆旗。
周围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让她的脸不止通红,还?变得惨白。
“嗨。”陆旗挥了挥手,“冉惠。我想了想,还?是找你有点事。”
“我……我要?上课……什、什么事?情……”
“关于这个。”
陆旗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冉惠低下头,看到自己脖子上明显的痕迹,啊了一声。
砰。
陆旗将手中的塑料瓶随意一丢,不?知它落在了谁的桌子上,“刚刚去帮你请假费了点时间,来晚了。要?我扶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的地雷和灌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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