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卧室铺着一层厚厚的羊绒地毯,木昀跪坐在其中,柔软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的视线。
黎经郁把他的头发别在耳后,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于是自己亲自将右脚的裤子卷起来。
金属泛着冷冽的光,黎经郁引导着木昀的手指触碰到假肢的表面,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凉。
只是他为什么要给自己看这个呢?木昀的瞳孔剧烈地震动。
黎经郁低声问:“看到了吗?”
木昀:“看到了。”
黎经郁:“有什么感想?”
“什么感想?这……我……”木昀一时之间没能说出话来。
虽然之前会有对黎先生右腿的好奇,但真的见到了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惋惜,黎先生气度不凡相貌英俊,居然在正当年的时候失去了一条腿,真是可惜。
黎经郁一直盯着木昀的脸看,随后他继续将裤子往上卷,直到膝盖处假肢与断腿相连的部位。
和旁边健壮的左腿相比,右腿的上部分除了伤口丑陋还存在萎缩瘦弱的情况,和机械间接的部分看上去是深深地陷进了肉里,木昀猜他每天这样走路一定很疼,但黎先生走路却只有微微的跛脚,他是不是一直在忍耐?
黎经郁又道:“看清楚了吗?”
木昀不明白他的用意只好又点头:“看清楚了。”
黎经郁却忽然拖起木昀的手按在肉与机械相连的部位,木昀的指腹划过冰冷的机械与温热的血肉。
这些都是预料之中的但为什么……
为什么手下肌肤的触感如此粗糙,像抚在山丘上一般起起伏伏,他凑近了些定眼一瞅,这才发现,他腿断点处有着一大片极其丑陋的伤疤,这种疤痕像沟壑一样爬满他的大腿,木昀微微瞪大眼,抬起头问:“这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多疤?”
黎经郁:“烧的。”
烧的?
木昀脑内电流一闪而过,他忽然想起之前黎经郁说过的,他的生母为了逃离黎家,曾经放了一把火,难道说……
黎经郁放开木昀的手,转而将双手放于他的肩膀处,按下去用了些力气让自己站起来,随后他动作很快地脱去外裤,仅仅穿一条短裤的他露出了堪称完美的身材。
也不知道黎先生这么多年是怎么锻炼的,少了一条腿也能把身材锻炼的这么好,木昀见他掀开被子躺进去了,起身准备告辞:“那,舅舅你先睡吧我就先……”
“你陪我一起睡。”黎经郁打断了他的话,抬了抬下巴示意木昀也躺进来。
木昀当然没动,倒不是别的就是有些怂,黎经郁见状眼珠一转,盯着木昀又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木昀不敢反驳他,只好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的一角,再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前提下躺进去,尽量不让自己的身体占据太多的位置,并且蜷缩手脚让自己尽可能的压低存在感。
他刚摆好姿势,屋内唯一的光源被关上,床够大,木昀感觉得到旁边黎先生均匀的呼吸声,甚至隐约能感觉得到他的体温。
黎先生为什么让自己陪它睡觉?又为什么让自己摸他的腿看到他腿上的疤,还有他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这么的奇怪?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疑问中时,有人一把将他大力拉进床中央,木昀被人锁住手脚困在他的身下,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屋外本就不亮的光,外面可能是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断断续续地传进来。
木昀看不到上方之人的脸和动作,但却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呼吸,还有他捏住自己的力道有多大。
木昀断断续续地说:“黎……黎先生……您……您怎么了?”
“叫舅舅,”他的声音充斥着克制以及压抑,他在木昀的耳边几乎是咬牙道,“说了很多次,叫舅舅,你怎么不听话呢?”
木昀喉结滚动,声音不由自主地发抖:“舅舅。”
又过了一会,黎经郁松开他的一只手,用自己修长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抚在木昀的脸上,带给他的脸一阵密密麻麻的痒,木昀不敢动,只能任由他动作。
隔了好一会,他才开口道:“怕吗?”
木昀在撒谎和说实话之间也仅仅只是犹豫了一小会,随后他选择说实话,因为大概率在黎先生面前他是没可能撒谎成功的。
“怕。”
“怕什么?”
木昀犹豫了几秒,这才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怕我什么?”
木昀又犹豫了一会,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就在此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唇上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瞬间,虽然转瞬即逝但木昀确定刚刚那不是错觉,那是……什么?
黎经郁的手指慢慢游离至他的下巴处,再一把捏住,迫使木昀抬起下巴,他对木昀道:“是怕我的疤吗?”
木昀疯狂摇头,黎经郁笑了一下又道:“那,是怕我的腿因为你生母放火而毁。”
他说完这句话后木昀身体立刻僵硬,被黎先生猜中了,木昀正是这么怀疑的,而且……刚刚还不太想承认。
“而且,你现在还在害怕我会不会因为你母亲的事,对你做出报复的行为。”
要不要这么神?难道他会读心术吗?怎么什么都能猜到?
心跳如雷,木昀闭上眼睛默默等待黎经郁接下来要说的真相。
但他似乎并不在意,松开木昀,随后将他拦入怀里,手从木昀背后伸出环绕他,木昀单薄的身子被完全纳入怀里。
黎经郁的下巴抵在木昀的头顶,轻声道:“不是你母亲的造成的,你安心睡吧。”说罢,他又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住,轻轻拍打木昀身上的被子语气像是哄孩子一般:“乖孩子,现在该休息了,闭上眼睛吧。”
“不乖的话,舅舅会惩罚你。”
木昀听完他的话心脏差点蹦出去,他当然不可能睡觉,一点睡意都没有!
但黎经郁忽然用手覆盖住木昀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划过他的指缝。
黎经郁:“有什么话睡醒了再提,舅舅很久没有睡一次饱觉了,昨天我也是抱着你睡的,久违的感受到了睡觉的快乐,你能再陪我一次吗?”
木昀:“昨晚你也抱着我睡的?”
黎经郁:“嗯,天亮之前都是我抱的。”
木昀:“那我……那我们……我……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舅舅抱着你的时候才会有困意,就像……像现在这样……”他说着说着,声音愈发的低沉,好似真的很困了,“给舅舅抱一下不行吗?”
“我对你不好吗?抱一下都不行?”他似乎有些抱怨。
“我已经很久没睡好过了。”
木昀张了张嘴:“可是。。”
黎经郁半是威胁半是哄:“嘘……乖孩子听话。”
木昀:……
木昀不太会拒绝别人,对黎经郁说的话也只能信一半,也不知道他是好是坏,但……他必然是对自己没有恶意,这一点木昀是自己能感觉出来的。
在木昀原本的位面好就是好坏就是坏,黑白分明,爱恨同样也分明。
比如遵守规则昼伏夜出便是好,白天要看太阳的便是坏,木昀从没接触过那种既非白也非黑的人。
不管黎经郁是不是个好人,起码他对自己是很好的,在木昀的世界观里黎经郁已经大概率是个好人了。
黎经郁像是困了许久,不一会身后之人的呼吸开始放长放缓,也更有规律了些,木昀试图掰开他的手,但即便是在梦中,黎经郁的力气依旧很大,木昀在尝试几次无果后便放弃了。
黎经郁睡得很沉,木昀为了配合他连动都不敢动,逐渐的身体的一半开始发麻,这时候一直在看戏的奔奔忽然露出眼睛道:“大人,您得问他要钱。”
“你还真是敬业,我都这样了怎么要钱?”
“但我觉得他对你挺好的。”
“真的很好吗?”
“当然,他都让你叫舅舅。”
“我……”木昀的话说到一半,忽然黎经郁的手覆盖住木昀的脑袋穿过没有实体的奔奔,声音略哑:“还不睡?”
奔奔立刻缩回去安静如鸡,这家伙欺软怕硬,知道木昀心软喜欢耍心机示弱迫使木昀帮他办事,但面对黎经郁,即便是知道他看不见也会下意识地躲开。
木昀:“我身体麻了,睡不着。”
黎经郁的手指穿梭在木昀的发间,调整姿势让木昀能睡得舒服一点。
棉被床单的摩擦发出轻微的声音,换了个姿势后木昀确实舒服了不少,但这个姿势似乎更加贴近黎经郁,甚至可以说他整个人都窝在黎经郁的怀里了。
黎经郁的手指接着抚摸他的头皮又问:“现在能睡了吗?”
“嗯。”木昀只好开始装睡,但可能是真的有些累了,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居然真的睡着了。
这一觉从下午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早晨,木昀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懵,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要干什么。
他以为自己还在原本的位面上,还在想怎么看不到三个太阳了呢?
窗户不知道被谁打开了,风吹起窗帘的一角,些许日光撒进室内,相比于昨天湿冷的天气今天明显气温有所回声,太阳也出来了。
木昀慢慢清醒过来,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盯着天花板,准确的说是盯着天花板上的印花看。
这是一个太阳?
天花板的正中央有一的太阳形状的图案,整体使用了暗红色只是非常简略的几笔,看着不太像现代人能画出来的风格。怎么会在房间里用这个做装饰呢?
木昀晃了晃脑子,掀开被子站起来,趿拉着拖鞋打开窗帘走到阳台上去。
室外的光线让他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太阳正悬在正上方,想来应该是接近中午了,日光灼灼无法直视。
木昀低头看楼下,只见黎经郁正站在门口和管家商讨事情,应该是察觉到了木昀的目光他转身抬头与他对视,对他笑得如沐春风:“中午好,怎么样睡饱了吗?”
木昀点头:“睡饱了。”
黎经郁:“睡饱了就换一下衣服,今天我们出去吃饭,对了……”
他也抬起头看了一眼太阳,雨过之后是天晴,他伸出手虚虚一挡,黎先生的头发在阳光下呈现出来的是一种好看的棕色,他又说:“等下衣服不用穿太厚,今天有点热。”